公爵粗暴而又恶狠狠地阻止他,不让他说下去:
“您怎么还在这里?您干吗坐着不走呢?”
“啊!”斯捷别尔科夫迅速地用眼睛向他示意,“那么,那件事呢?难道不行吗?”
“对对对,不行,”公爵叫道,跺了一下脚,“我说过!”
“好吧,如果是这样……那就这样吧。不过,这不对……”
他猛地转过身子,低了一下头,弓了一下背,忽地走了出去。公爵向他的背影吼道(已经是在房门口了):
“要知道,先生,我一点也不怕您!”
他很生气,想坐下来,但是瞅了我一眼,没坐。他那目光似乎也在对我说:“你干吗也杵这儿?”
“我,公爵,”我刚要开口……
“我真没工夫,阿尔卡季·马卡罗维奇,我马上要出去。”
“就一忽儿,公爵,我有非常要紧的事;首先,请把您的三百卢布拿回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他走来走去,但是又停下了片刻。
“是这么回事,在发生了所有这一切之后……以及您关于韦尔西洛夫所说的话,说他不清不白,等等,最后,还有您在所有其他时间的态度……总之,我无论如何不能拿。”
“话又说回来,您不是整整一个月都拿了吗?”
他突然坐到椅子上。我站在桌旁,一只手翻着别林斯基的书,另一只手则拿着礼帽。
“感觉不一样,公爵……最后,我永远也赢不到一定的数目……这赌博……总之,我不能拿!”
“您只是因为没能标新立异,所以您才光火;我想请您别动那本书好不好。”
“什么叫‘未能标新立异’?最后还有一点,您当着您的客人的面把我跟斯捷别尔科夫看成一样的货色。”
“啊,这才是谜底!”他挖苦地咧开了嘴。“再说,达尔赞管您叫公爵,您不好意思了。”
他恶狠狠地笑了起来。我一下子火了:
“我甚至不明白……您那公爵的头衔白给我也不要……”
“我知道您的脾气。您大叫大嚷地替阿赫马科娃辩护,多可笑啊……别动书!”
“这是什么意思?”我也叫起来。
“别——动书!”他突然吼道,一副凶相,在沙发上挺直了身子,好像准备向我扑过来似的。
“这就太过分了。”我说,说罢就匆匆走出了屋子。但是我还没走到客厅尽头,他就从书房门口向我喊道:
“安德烈·马卡罗维奇,您回来,您——回——来!马上回——来!”
我不听,只管向前走去。他快步追上我,抓住我的一只手,把我拖进了书房。我没有反抗!
“您收下!”他说,激动得脸色发白,一面把我扔下的那三百卢布递给我。“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们……您非收下不可!”
“公爵,我怎么能收呢?”
“好了,我请求您原谅还不行吗?好了,饶恕我!……”
“公爵,我一向很爱您,如果您也一样……”
“我也一样,请您收下吧……”
我收下了。他的嘴唇在发抖。
“我明白,公爵,您是被这混账东西气昏了……但是,公爵,除非咱俩像过去怄气时那样互相亲吻,我决不收下……”
我说这话时也在发抖。
“真是千般温柔,万般恩爱,”公爵喃喃道,不好意思地微笑着,但是他弯下腰来,吻了吻我。我哆嗦了一下:在他吻我的那一刹那,我在他脸上分明看到了厌恶。
“他至少把钱给您拿来了吧?”
“唉,无所谓。”
“我是为您……”
“拿来了,拿来了。”
“公爵,我们曾经是朋友,再加上,韦尔西洛夫……”
“唔,是的,是的,好!”
“最后,说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三百卢布……”
我把钱拿在手里。
“收下吧,收——下——吧!”他又微笑了一下,但是在他的微笑中有某种不怀好意的神态。
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