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孟妈值班。一反别的医生在时病人的鬼哭狼嗥,病房里一片寂静,好像大烟鬼们都进入了冬眠。
栗秋说,我最喜欢和孟医生对班了,真安生。要是总这样,一年下来,鞋底子钱也不知省下多少呢!
甲子立夏撇撇嘴说,我倒喜欢风调雨顺地匀着来。上她的班啊,是前半夜累死,后半夜闲死。先是劈头盖脑地下医嘱,给这个强镇静剂,给那个长效安眠药……就像古时的迷魂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麻倒放平了再说。要是哪天哪个倒霉鬼睡过去再醒不过来,可就糟啦!
栗秋一边从安瓶里抽着药液,一边说,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医院关了张,碍着你我何事?像我们这种手艺的护士,到哪去还不抢破了头?
甲子立夏正要说什么,见孟妈来了,再不言语。
孟妈说,小姐们,累吗?
栗秋说,多亏您体谅,我们正说您的好话呢。
孟妈说,别拿空话填我。听我使唤一回,把那个叫范青稞的病人叫来。
粟秋说,您不会亲自跑一趟啊?没看我们正无菌操作着?
孟妈说,刚还说我好,这就犯懒。医生的嘴,护士的腿,规矩啊。
粟秋说,那您在医嘱本上写出来:“某日某时某分,把病人范青稞叫到医生值班室。”再注上“紧急”字样,我立马就执行…
孟妈说,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干嘛这么不给面子?
甲子立夏忙打圆场,说不就是叫个人吗,我去我去。
范青稞来到医生值班室,见孟妈笑容可掬地坐在那里,不知她什么意思。
这边甲子立夏对粟秋说,我看孟大夫人挺随和的,你看不上她?
栗秋说,我就看不惯她四处讨好的样子。要讨好,就专讨一个人的好,好比是一条很忠实的狗,只向主人摇尾巴,这个孟妈,向所有的人点头哈腰。
甲子立夏说我看你是小瞧了她。
办公室的灯光下,孟妈笑得太厉害,脸上的皱纹成为深深的阴影,倒叫人不懂她的真实表情。
孟妈说,范青稞,这些天,你是每个病房都串了,知道了不少情况,人缘很不错啊。
范青稞一惊,心想被她瞧出了破绽?不置可否地哼哈着,且听下文。孟妈接着说,我看你和医生护士也广泛联络感情,和滕大爷唠得很晚啊。
范青稞心中把不准孟妈的脉,依旧装聋作哑。
孟妈好像也不在乎范青稞的反响,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别看我对谁都是笑脸,其实谁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看你是个良家妇女,虽说沾上了毒,戒了就是好同志。看得出你办事稳妥,以后孟妈要求你帮忙,你可要给孟妈这个面子啊。
范青稞连连点头,心想正中我意。
聊了半天家长里短,范青稞顺着孟妈的意思,想她是一个爱奉承人的人,就拼命拣她爱听的说,孟妈很是高兴。过了一会儿,孟妈假装随意问道,你住院时,滕大爷是用一个蓝色的大本子给你登记的吧?
范青稞说,是啊。
你还记得他把本子搁在哪个抽屉里的吗?孟妈藏不住渴望的神色。
范青棵一时摸不祝合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想这也不是绝密资料,便用手一指滕大爷的桌子说,在最左面的抽屉里。
孟妈若有所思地说,登记到你时,是不是本子已经快用完了?
范青稞想了想说,好像是这样,只剩下薄薄的几页了。
孟妈自语道,这两天又进了几个病人,那个本子快要用完了……
范青稞装傻道,孟妈,你既然对滕大爷的本子那么感兴趣,索性自己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孟妈说,哪有那么简单?谁记得资料就是谁的资本,打这医院一开张,滕大爷就坐镇门诊,我来了才多长时间?他是三朝元老,我不过刚迈进门槛。
正说着,孟妈警觉到有些不当,忙遮掩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说实话,范青稞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不纠缠。孟妈更加和颜悦色地说,我看你这个人不错,给人当保姆,真是屈了材。要是我以后自己办了医院,你愿意到我那儿帮工吗?
范青稞作出欣喜的样子说,当然愿意。只要孟妈不嫌我笨手笨脚的。一边心中暗想,这可是重要的情报。这个孟妈,看起来老实热情,不想暗中生了另立中央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