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怀着喜悦和满足的心情对与N公爵和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愉快地交谈的阿格拉娅望得出神的时候,那个上了年纪的英国派头的老爷在另一个角落正兴致勃勃给达官显要老头讲什么使他很感兴趣的事,突然他提到了尼古拉·安德列耶维奇·帕夫利谢夫的名字。公爵很快地转向他们这一边,开始听他们讲话。
他们讲的是如今的世道以及某省地主庄园里的混乱情况,英国迷的叙述想必也包含着某些快活的内容,因为最终老头开始对叙述者那种尖酸刻薄的激昂佯子感到好笑了。他有点抱怨地拉长了声调,柔和地重读着元音,从容不迫地叙述着,为什么他被迫(正是被目前的时世所迫)卖掉在某省的一处绝好的庄园,甚至在并不特别需要钱的情况下只卖了个半价,而同时还不得下保留一个面临破产、亏损累累、正打官司的庄园,甚至还得为它贴钱。“为了避免为帕夫利谢夫的一块领地再打官司,我索性逃之夭夭。还有一两处这样的遗产,我可要破产了。不过,那边留给我的是三千公顷上好的土地!”
“要知道……伊万。彼得罗维奇是已故尼古拉·安德列耶维奇·帕夫利谢夫的亲戚……你不是好像寻找过他的亲戚吗?”注意到公爵对他们的谈话异常关注,伊万·费奥多罗维奇便突然来到他身旁,轻声对他说。在此之前伊万·费奥多罗维奇一直陪着自己的将军上司说话,但他早就发现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落落寡言的样子,便开始为他感到不安。他想使公爵在一走程度上介入谈话,从而把他第二次展示和介绍给“贵人们”。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在自己父母去世后是尼古拉·安德列伊奇·帕夫利谢夫抚养的,”他乘与伊万·彼得罗维奇目光相遇时插话说。
“非-常-高-兴,”那人说,“我甚至记得很清楚,刚才伊万·费奥多罗维奇介绍我们认识时,我马上就认出您了,甚至是从面相上认出的,说真的您长相变得很少,虽然我过去看见您时,您还只是个10岁或11岁的孩子。您的五官有某种东西使人想得起……”
“我小时候您见过我?”公爵异常惊讶地问。
“哦,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伊万·彼得罗维奇继续说,“在兹拉托维尔霍沃,当时您住在我的表姐妹那里。我过去经常去兹拉托维尔霍沃,您不记得我吗?很可能不记得了……您那时……患什么病,有一次我甚至对您感到很奇怪……”
“一点也记不得了!”公爵急切地承认道。
又作了一番解释。就伊万·彼得罗维奇来说是极为平静的,而对公爵来说却激动得惊人。原来,注在兹拉托维尔霍沃庄园里的两位女地主,上了年纪的老姑娘是已故帕夫利谢夫的亲戚,公爵就被托付给她们培养,而她们又是伊万·彼得罗维奇的表姐妹。伊万·波得罗维奇也像其他人一样,几乎一点也不能解释帕夫利谢夫如此关怀自己的养子小公爵的原因。“当时忘了询问一下这件事,”但毕竟他有卓绝的记忆力,因为他甚至记起了他表姐玛尔法·尼基季什娜对这个小养子有多严厉,“有一次我甚至为教育方法跟她吵了一架,因为对一个患病的孩子老是体罚,体罚……这可是……您自己也会同意的……”--相反,表妹纳塔莉娅·尼基季什娜对病孩却非常温柔……“她们俩现在已经住在某省了(只是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他继续说明着,“在那里她们从帕夫利谢夫那儿得到了一处相当不错的小庄园。玛尔法·尼基季什娜好像想进修道院;不过我不能肯定;也许我听说的是另一个人……对了,不久前听说是大夫的太太要进修道院……”
公爵听完这一切时,眼睛里闪现出欢喜和感动的神情。他异常急切地声称,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在自己去内地省份的六个月中他竟没有找出机会寻找和探访自己过去的养育者。“我每天都想去,可老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脱不开身……但现在我保证……一定要去……哪怕是在某省……这么说您是了解纳培莉娅·尼基季什娜的喏?她有一颗多么美好、多么神圣的心灵啊!玛尔法·厄基季什娜也是……请原谅,您好像错怪了玛尔法·尼基季什娜!她是严厉,但是……要知道,对于当时我这么一个白痴(嘻-嘻!)……确实不能不失去耐心。您不会相信,我那时可完全是个白痴(哈-哈!)不过……不过您那时看见过我,而且……请问,我怎么会不记得您?这么说,您……啊,我的上帝,难道您真的是尼古拉·安德列伊奇·帕夫利谢夫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