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您把一切都坦率地写信告诉我,您到底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让我的心安静下来吧。我在这里提到心的安静并不是因为我自私,而是出自我对您的友谊和我对您的爱,它们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从我心中磨灭掉的。再见吧。急切地等待您的回信。您把我想得太坏了,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
真心爱您的瓦尔瓦拉·多布罗谢洛娃
7月27日
我珍爱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
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逐渐回到老样子。我想对您说,宝贝儿,您总是担心别人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关于这一点正是我急于要向您说明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对我而言,名誉比什么都珍贵。所以,为了您听到的那些关于我的不幸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要郑重地告诉您,我的上司目前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以后也不会知道,因此今后他们还会像从前那样尊重我。我只害怕一点:就是流言蜚语。我们这儿的房东太太就喜欢嚷嚷,不过,现在用您的十卢布还她一部分欠款后,她也就只是唠叨几句,此外不会再说什么。至于其他人,只要不向他们借钱,他们才不会说什么。最后我还想对您说,宝贝儿,我把您对我的尊重看得比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宝贵,尤其是在当下,在我的生活处于这无序的糟糕状态,您对我的尊重给了我安慰。谢天谢地,第一次打击和那些麻烦事都已成为过去。虽然其间由于我没有勇气和您分开,想把您硬留在身边,以至于在某些事情上欺骗了您,但是您并没有因此而认为我是一个背信弃义的自私的人。我爱您,您是我的小天使。现在我要努力工作,尽力做好分内的事。昨天,我从叶夫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家经过时,他竟然什么也没说。我不想瞒您,宝贝儿,债务压得我真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的衣橱里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我求您,宝贝儿,不要因为这些而为我伤心难过。瓦莲卡,您再给我寄来五十戈比吧。啊,这五十戈比在刺痛我的心,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不是我这个老傻瓜在帮您——我的小天使,而是您,我可怜的孤儿在帮我啊!费多拉做得不错,她弄到一笔钱,而我目前还没有任何指望能弄到钱。将来哪怕有一丁点儿希望出现,我都会写信告诉您详情。可是,那些流言蜚语,最使我不安的便是那些流言蜚语。再见了,我的小天使,吻您的手,期盼您身体慢慢好起来。信写得很粗略,因为我要赶着去上班,我想用自己的勤勉来弥补工作中因粗心疏忽而造成的所有过失。至于我所遭遇的其他一些事以及和那些军官们发生的事,我到晚上再写信告诉您。
尊敬您并真心爱您的马卡尔·杰武什金
7月28日
唉,瓦莲卡啊,瓦莲卡!这一回有过错的确实是您啊,您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您的来信完全把我搞糊涂了,也让我很为难。现在,只要我一有空闲,我就反省自己,于是我发现,我是对的,而且完全正确。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些放荡胡闹的事情(那些事,宝贝儿,就让它过去吧),我说的是我爱您这件事,我爱您根本不是感情的一时冲动,它完全是理智的。宝贝儿,您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您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知道我为什么要爱您,您就不会说什么了。所有这些个道理您也只是说说罢了,我坚信,在您的内心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宝贝儿,和军官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自己都不明白,也记不清了。我有必要告诉您的是,我的小天使,在那之前我一直处于极度窘迫的状态。你想象一下,整整一个月,可以说,神经一直紧绷着。那状态简直不堪回首。我一直瞒着您,也瞒着这楼里的人,但是房东太太却总是不停地叫嚷。这对我来说倒也无所谓。可是,如果就让这粗俗的婆娘瞎嚷嚷吧,那一来很丢人,二来,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大喊大叫,将这事叫得满楼的人都能听见。我吓呆了,只得用手捂住耳朵。但是,问题在于其他人并没有捂住自己的耳朵,相反,还会竖起耳朵听。现在,宝贝儿,我都不知道该躲到哪儿去才好……
唉,我的小天使,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倒霉的事就已经要了我的命。突然之间,却又从费多拉那儿听说了那件奇怪的事:那个不正经的家伙竟然跑到您家,卑鄙地向您求婚,侮辱您。这事一定让您受到了伤害,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我能体会到您的感受,因为我自己也感觉很受伤害,我气得快要发疯了,我的小天使,我失去理智,感觉彻底完蛋了。我发疯似的往外跑,瓦莲卡,我的朋友,我要去找他,找那个坏家伙。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就是不愿意让您,我的小天使被人欺侮!啊,真郁闷啊!那时天正下着雨,道路泥泞,我的心中满是忧伤苦闷!……我正打算往回返……就在这时,我又倒了霉,我的宝贝儿,我遇见了叶梅利亚,就是叶梅利亚·伊里奇。他是一个文官,我是说他曾经是一个文官,现在已经不是了,因为他已从我们那儿被开除了。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做什么,怎么过的日子,就和他走了,就是这样……唉,瓦莲卡,难道得知自己的朋友遭遇不幸、受人诱惑,您会觉得开心吗?第三天的晚上,叶梅利亚就唆使我去找他,找那个军官。我从看门人那儿打听到地址。说实在的,我早就注意过这个年轻人,还是他住在我们这个楼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现在我才感觉到,我做了件不光彩的事情,因为那天我被带去见他的时候,头脑已经不清醒。那天的事,说实在的,瓦莲卡,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那儿有许多军官,或者是我眼花,以为有许多人——这只有上帝才知道。我记不得我说过什么,只知道,我慷慨激昂地说了许多话,后来,就被人家赶了出来,还被人从楼梯上抛了下来,那也不完全是抛,只是被推了一下。瓦莲卡,您已经知道我当时是怎样回的家,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过程。当然,我让自己很丢脸,自尊心也备受伤害,好在这件事,除了您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谁都不知道,这样就可以权当没有这回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也许,是可以这样做的,瓦莲卡,您说呢?我就知道,确确实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去年,我们这儿的阿克谢季·奥西波维奇就偷偷地这么干过,他用这种方式对付了彼得·彼得罗维奇。他将他叫到门卫室,就在那儿将一切处理利索,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很体面,因为这一切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我是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的。当然了,我看见也无所谓,因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在这之后,彼得·彼得罗维奇和阿克谢季·奥西波维奇竟然处得相安无事。您知道,彼得·彼得罗维奇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是对任何人都不会提起的,所以现在,他们见面仍会鞠躬、点头,仍会握手致敬。我不想争辩,瓦莲卡,也没有勇气和您争辩,我这一跤摔得很惨,最可怕的是我自己也认为很失败,但这一切确实是命中注定的。您也知道,命中注定是这样,想摆脱也摆脱不了。这就是我遭遇的不幸和灾难,我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您,瓦莲卡,这种事情,就是不读信,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宝贝儿,我有些不舒服,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现在我谨向您表示我对您的依恋、爱恋和尊敬,我仁慈的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