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琪知道了韵清的一切,说爱情是至上的。韵清又感奋,又伤心,又快慰。 玉华终于在登台的前一刻赶到了会场,唱出了她敲金戛玉的第一声,歌毕,掌声宛如春雷暴起,久久不停。这歌是明琪编成回家去时交给韵清,预备重逢时唱的《鸾凤和鸣》。 又一个“秋海棠” 读了几遍剧本,感到似乎只是一部平常的恋爱剧,便放下了。 一天,在电脑上试着敲入《鸾凤和鸣》,意外地跳出了视频,急忙打开,看着看着,突然被击中: 当忐忑不安的明华被佣人让进公寓房间后,看见一个披肩卷发黑衣女子的背影。“进来了吗?请坐呀。”女子说。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女子突然转过脸来亮相……条件反射般地,我立刻移开了视线。屏幕上方出现了“夜半歌声”的字样,瞬间,我想到了“秋海棠”——那被刺刀尖划了一个十字的脸庞。 《鸾凤和鸣》中,脸部受伤的李韵清。《秋海棠》中,脸上被划了一个十字的秋海棠。熟悉上海沦陷时期文艺作品的人都知道,表面上,《秋海棠》是一个言情故事,男扮女装的京剧名伶秋海棠因与被军阀强占的女学生罗湘绮恋爱,被军阀在俊美的脸上划了一个十字。 细读文本,方知这只是一件防护外衣。“秋海棠”是主人公为自己取的艺名,意思是: 中国的地形整个儿连起来,酷像一片秋海棠的叶子,而那些野心的国家,更像专吃海棠叶的毛虫,有的已在叶子的边上咬去了一块,有的还在叶中央吞啮着,假使再不能把这些毛虫驱开,这片海棠叶就得给它们啮尽了…… 那么,“秋海棠”文本的产生与传播过程是怎样的呢? 1941年1月6日,《秋海棠》开始在《申报》连载,每天八百至一千字,时而配有插图,1942年2月13日农历正月初三连载完毕,共计三百三十二回。其间租界形势已发生了巨大变化——1941年12月8日,“孤岛”沦陷。 1942年7月上海金城图书公司出版了《秋海棠》单行本,11月申曲《秋海棠》上演,至12月8日,共演出四十一场,破了申曲历史记录。12月24日,话剧公演,至翌年5月9日,共演出两百余场,观众十八万,创历史记录。1944年1月24日至2月29日,再次公演。1943年12月21日,电影《秋海棠》(华影制作)在一流影院大光明、沪光公映,1944年2月24日,《申报》头版头条刊出“秋海棠”香烟广告。至此,可以说“秋海棠”已渗入人们的下意识,形成一种意识底色了。 而《鸾凤和鸣》则于甲申元旦(1944年1月25日)在一流影院南京、美琪公映。 让我们重返现场,身临其境地想象一下——从1943年圣诞前夜到1944年春节期间,上海一流电影院的银幕上频频展现的,是这两张令人不忍卒睹的脸庞特写。 《不变的心》 《不变的心》是《鸾凤和鸣》的主题曲(作词:李隽青,作曲:陈昌寿,即陈歌辛)。这支乐曲第一次在电影中出现时,摆在钢琴键盘上方纸面的曲谱占满了画面,韵清弹着曲子,乐音进来,韵清中断了弹奏,乐音告诉韵清,明琪回来了。韵清请她为自己保密,一边倾诉自己的苦恼,一边继续弹这首曲子,激昂的琴声震落了曲谱。上完课的明华进来了,念出“不变的心”拾起曲谱,然后在钢琴上弹起来。场景切换,学校的房间里,玉华哼着曲子,从窗外走来的明琪接着哼起了下段,突然有所悟,问玉华从哪里知道的曲谱?……场景再次切换到韵清的公寓,韵清又弹起这支曲子,此时,面向观众的始终是她那半张残伤的脸,而在此前训练玉华声乐时,面对观众的是则是另外一半光洁的面庞。 影片末尾,朱玉华在为她举办的歌唱会上演唱了这支歌—— 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我们像鸳鸯般相亲,鸾凤般和鸣。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经过了分离,经过了分离,我们更坚定。你就是远得像星,你就是小得像萤,我总能得到一点光明。只要有你的踪影,一切都能改变,变不了是我的心。一切都能改变,变不了是我的情。你是我的灵魂,也是我的生命。 因这首歌开辟了词人生涯的陈蝶衣多年后回忆说(《1996年访问片段,粤语,国语》,见YouTube),看了《鸾凤和鸣》,听到这首歌的歌词时—— 一切都能改变,变不了我的心,一切都能改变,变不了我的情,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听了一遍掉眼泪,这青年人有的是热情,有的是热血。当时我就感觉到,这歌唱它这个影响力比较文字来得活一点,它可以直接打动观众的心弦,让听众感受到这种爱国情操的发挥和磨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