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证人所说的话吗?”
“不,”赛斯打开热腾腾的大袋子,杨克从中取走了柳丁汁,赛斯抠开咖啡罐上的拉环,又把它扔进罐里,“经常不相信。”
“为什么?”
斯皮德闻声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赛斯的动作,“为什么,你要把拉环丢回去?”
“习惯动作,以免乱丢废弃物。恩,斯皮德,你来回答杨克的问题吧。”
“好的。”斯皮德半靠着墙,饶有兴趣地冲着杨克笑了一阵,“你知道吗?我在二十年前,或许更早,跟你一样,是个警官。在那个时候,我打交道的对奖往往都是人,而后,我对此感到厌倦了,便去攻读化学以及生物学,当拿到硕士文凭后,就干了现在的工作。你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我的选择吗?”
“不,当然不知道。”
“一八九五年的一份案底。警方找到了一具男孩儿的尸体,而后,根据他身上的一枚徽章,找到了与他在同一个学校的另一个孩子,请他辨认尸体。这个孩子确认,尸体是他的同学。一件不寻常的事情随即发生了,第二天,有位妇人找到警察,在看过尸体之后,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哦,天哪!这是我的孩子’。她紧贴着尸体,观察他的衣服,以及他额头上的伤疤,‘这肯定是我的儿子’,她对此相当确认。‘他去年夏天失踪,一定是被人拐走后杀害了!’但是,六周后,尸体的身份得到了确认,那孩子是墨西哥人!在当初被杀害,而后运到了美国南部。他所谓的妈妈搞错了,而尸体身上与她儿子的相似之处,仅仅是那枚类似的徽章。”
“哦,这真不可思议。”
“嗯,是啊,”斯皮德毫不吝啬地把他的单侧酒窝维持了一段时间,“你能想象得出来吗?当母亲靠近观察的时候,那孩子的尸体仿佛在轻轻地召唤她:‘噢,妈咪,妈咪,看看我,妈咪看看我。’类似的事情,在我还是警察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我终于对证人失去了信心。”
“我想我理解你的感受,”杨克咬着小甜饼,在上面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但是,有时候证人们会众口一词地指正某事,这难道也是不可信的吗?”他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咽下食物,鼓动着两腮活像一只小仓鼠。
“不,那显然更加不可信。”赛斯接过了话茬儿,“我接手过这样一起案子。有两个女孩儿的尸体被发现在斯内克河的支流上,警察之所以找我来,是因为她们显然都遭受了性侵犯。五六个目击者言之凿凿地宣称,他们认出了这两个孩子。所有的证词如出一辙,不容预审法官再有任何怀疑,他便签署了死亡证明。在两个孩子的葬礼上,你可以看到亲属们哭到肝肠寸断的悲惨场面——而后,本来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局面忽然变得混乱又充满喜剧色彩。我仔细地辨认过了,发现她们和死在河里的两个女孩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群体指正,是一个很奇妙的心理过程,往往第一个目击者本身,就是错觉的牺牲品,而他的证词,则会对其他目击者,甚至被害者的家属产生强烈的影响。”赛斯停顿了一会儿,将喝空了的咖啡罐装进衣袋,“这多半涉及心理暗示,暗示的起点多半是个某个人有些模糊的记忆所引起的错觉,在这一最初的错觉得到肯定之后,它就会产生相互传染。如果第一位观察者确认自己辨认出了尸体——比如一些特征,尸体上的小小疤痕,或一些其他的能让人产生同感的装束上的细节。那么,由此产生的同感会变化成一个肯定过程的核心,它会征服理解力,扼杀全部判断力,观察者们这时候看到的,已经不是那具尸体本身,而是他们头脑中所产生的那个幻象。而所有的一切,只有两个关键点,第一是错觉,引起错误的指认;第二是暗示,将错觉扩散至每个人身上,不知道我是否解释清楚了。”
杨克若有所思地表示赞同:“那么,你并不相信雷那德先生的证词了?”
“这很难说,从感情上,我是不愿意接受的。因为他的说法,把文森特和多面手又拉近了一步。然而从客观角度来说,教授没有理由为此撒谎,除非……”
“除非他也受到了暗示,比如说,第一被害人——他的学生在最后一次联系电话中,表现出了不寻常的兴奋。而据他所知,她可能一直迷恋着那位畅销书作家。”
杨克没能很好地领悟赛斯的意思,他刚才这番话本身也有矛盾之处;如果雷那德关注畅销书作家,那么他在指认时,惠顾应说出文森特的名字;而雷那德没有这么做,他也不应该受到了上述暗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