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钢筋蝴蝶)(2)
时间:2023-05-1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盛可以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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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波在武汉时就是副处级,调过来后降到正科级,一年后提副处,正处路上“行路难,多歧路”,一副又副了两年,这时何波也才三十三岁。何波没有大肚皮,显然,他也是球翁之意不在练,我与他在这球场上算是各有所图。
我走了十五分钟,到球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干得大汗淋漓,只剩条裤衩。我一向不喜欢见面握手行官方礼节,因此当何波说你上我撤,我握着拍子,喊一声“看球!”就“啪”的一声把球发过去了。对方措手不及,腆着肚皮晃着那个谢了顶的脑袋,笑呵呵地说,何波,来者不善啊!何波附和,是啊,刘局长,这位可是女中豪杰哟!何波说完向我使个眼色,我明白他是让我悠着点,不能让人如此奔波,必须把他喂得恰到好处,喂得雄心勃勃,毕竟只是个陪练,不是征服者。啊呀,刘局长,对不起,很久没打了,力度控制得不好!我故意揉了揉手腕甩了甩膀子,做了几个扩胸动作,证明我肌肉生硬,缺乏锻炼,其实我哪周不打它个三两回。打了一场,刘局长胜了,他揩完汗,一只手搭在肚皮上,享受微风,仿佛得到下手们点头哈腰的阿谀奉承,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退了,何波上。憋着一身体力无处释放实在不过瘾,不过瘾我就在场边东望西张,那边有两个官儿捏着球拍,隔着球网凑得很近地谈论什么,八成又是机关那点破事。我坐下来感觉无聊。这时场地角落里静悄悄地潜出一个小女孩,手里玩耍着两个黄色网球,像条小狗一样的脚步怯怯。她不说话,浅浅地朝我笑了一下,露出细密的小牙。我觉得她不太快乐,她平常而礼貌的笑容里弥漫着不属于一个孩子的安静与忧郁。我记不起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只感觉质地仿佛很好,不会因为穿着搭配的不太谐调,短发的凌乱不堪而让人产生因为贫穷无法打扮的错觉,顶多像个有钱却没妈照管的孩子。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一个母亲更懂得打扮孩子,更喜欢打扮孩子,在另一个意义上来说,没有任何人比一个母亲更爱孩子。
尽管那样,她的漂亮依然是突出的。我喜欢漂亮的孩子和可爱的小狗,我也常常把孩子比作小狗,两者都让我产生抚摸与拥抱的冲动。于是我向她招手,她怯怯地走近我,黑眼睛清澈透亮,却像葡萄一样安静。她依然不说话,轻轻而又自然地靠着我,仿佛靠在我的膝边,就是我向她招手的目的,然后郁郁地看球场上的人跑来跑去。
我正想询问小女孩一些问题,何波走过来了,他象征性地掠了掠女孩的头发,好像是因为手无处可放,而临时找了一份差使,他眼睛看着我,近乎傻笑地说,她叫何心依,三岁!他举起矿泉水瓶咕噜咕噜往嘴里倒水,喝完再一次象征性地掠了掠孩子的头发,说跟阿姨玩呀,爸爸打球。
她是何波的女儿!我盯着何波的背影愣了半晌。我认识何波没多久,并不知道他的婚姻状态,更不知道他有个女儿——这么漂亮的女儿。在深圳,很多朋友在一起,是绝不谈家事的,所以即便是经常一起吃饭打球,家庭背景长期处于模糊状态,这也很正常,没有人会把家庭带到酒桌上来,就像不把工作带回家庭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但我还是有些吃惊,一个朴实平常的男人,竟然生出如此漂亮不凡的小人儿来。
小女孩转过脸看我一眼,仍是不说话,再次对我笑,像是证明何波说的话是真的。她的黑眼睛里荡漾着春天的涟漪,有了一点快乐与生动。她靠得更紧了些,整个人都倚在我的怀里了。我感觉这个叫心依的小女孩的依赖和信任,忽然一股陌生的柔情像棵嫩苗儿从心田冒出来,迅速地向小心依攀移。
心依,去娱乐城玩好不好?心依在我怀里的小小身体,天真无助,像只等待爱怜的小狗,我对心依发出邀请,就像抱起一只小狗,要给它双手的温存。心依抿着小嘴用力且肯定地点头,黑眼睛像两汪纯净的小水塘,忧郁退闪,浮现阳光的明亮。
我弯腰抱起她,抱起她的一刹那,什么东西温柔且狠力地击中了我,我的心猛地一颤,这孩子,似乎是很早就与我有牵连了的!心依用一双小手圈着我的脖子,怔怔地看我的脸,像藏着许多心事似的,像要看清我的心事似的,她似乎在拼命读我,似乎要从我的脸上读出另一个人,读出她心中不为人知的迷惑。我怀疑心依在我抱起她的一刹那,也有和我一样亲切温暖的感觉。我有些诧异她仍不说话,我用额头触碰她的小额头,故意瞪着眼睛看她,朝她挤眉弄眼,想逗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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