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3)
时间:2023-05-1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盛可以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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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吴大年轻生并非彻底绝望,仅是对现实反抗,宣泄苦闷,自虐。吴大年只盼速嫁,当一盆泼出去的水,永不被这个家里收回。可惜杨向兵并不配合,夫妻关系时好时坏,家无宁日,散也难,一团乱麻理不清。吴大年心灰意冷,听媒人安排,相了一门亲,匆匆嫁给了张子贵。
吴大年忘不了出嫁的情景:几件勉强的嫁妆,家具无非是些旧东西,重新上了一层漆;两床锦缎,由她自己攒下的钱添置。弟弟上学,爹不愿送亲,只有娘和一个姐姐作陪,外加男方接亲抬嫁妆的,队伍零落不堪,一行人走在路上,倒像颠沛流离的难民。
话说张子贵一觉醒来,不见吴大年,方想起她睡在隔壁,过去一看,只见铺盖齐整,人去床空。张子贵屋前屋后吃喝几声,无人应答,倒把自己的娘叫烦了。
子贵娘向儿子诉苦:“她这些天板着脸,像是借她种谷还了糟糠,也不知谁招她惹她了,这种脾性,不改不得了。”张子贵说:“这婆娘,是蛮不讲道理,长了一副牛脾气,爹拍了她后脑壳,她硬说是打了她,回来就和我吵,要爹给她赔不是。这下好,连人都不见了。”子贵娘对吴大年素有不满:“她那脾性,娘家人都不喜欢,嫁过来又被你惯坏,惯得没大没小,那天要不是我拦住,只怕你爹少不了要挨她的拳头。”张子贵说:“那还了得,翻天了。等我来说她。”
张子贵不急不慌用罢早饭,移步到前面的人家,聊了一阵鸡毛蒜皮,回来仍不见吴大年,方觉得吴大年离家出走了。张子贵还是不急,只当吴大年故伎重演,懒得花费精力,等她去闹,过不了几天会自己回来,他只需备好嘲弄的话,在家里等她。
头一天,张子贵胸有成竹,从容相对;第二天勉强镇定,心已难安;第三天只觉备受煎熬。不出一周,张子贵彻底慌了手脚,提了瓶酒,去吴大年娘家打探消息,一无所获。吴大年的两个弟弟气势汹汹,尤其是身强体壮的吴中秋,威胁张子贵说吴大年若有个三长两短,张子贵休想好活。这一家人完全不是十几年前那样软弱,张子贵心有畏惧,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无论如何要尽快把吴大年寻回来。
张子贵一路走,一路思想:这婆娘真的小题大做,脑壳挨长辈一巴掌,有那么大的仇恨,以至于连日子也不肯过了么?她能去哪里,想必是早有安排。难道我在外面卖蚊帐,她在家里偷汉子,这一次正好借题发挥,与人私奔了?张子贵这么一想,吓得停止了心跳,热血往脑门直涌,紧赶紧回到家,仔细搜查衣柜,果见吴大年清走了一些衣服,又在中间抽屉里寻见她留的纸条,对先前的揣测确信不疑,当即直奔城里去了。
寻了三天,未获任何线索,张子贵打道回府,又拿了些现钱和衣物,继续进城寻找。遍寻餐馆、茶馆、宾馆,都是答无此人。找不到吴大年,张子贵不能回家,一个男人连老婆都搞丢了,被人耻笑不说,还得吃吴中秋的拳头挨他的刀。张子贵思忖,每日在街上遇到不下千人,就不信遇不到吴大年,于是改苦寻为碰。碰的心态微妙,既显示张子贵的灰心与不确定,又表明了他打持久战的决心。张子贵碰了一段,碰不着,就改守,比如守住某条商业街,一守就是四五天。可惜,此方法也不奏效。张子贵吃面条泡子,露宿街头,手上仍是越来越紧,最后撰着仅有的一块钱,在一堆包子面前徘徊。
摊主问是不是买包子,张子贵摇头。摊主问第三遍时,张子贵说他想找活干,管吃管睡就行,不要工资。摊主是个肥硕的中年女人,满脸狐疑,说他这样四肢健全的人,月薪六七百块钱的工作不难找,何必白给人干活。张子贵说他不是出来做工,而是来寻老婆的。
摊主觉得有趣,问详细了,听明白了,免不了发表她的看法:“媳妇是嫁过来的,做儿女的可以被爹娘打,那公公打媳妇,说不过去。你女人看重的是你的态度。你寻到她,先要认错,再好好劝说,回去让你爹赔个不是。你暂在我这里干活,包吃包住,另外每个月付你四百块。”
张子贵从不放弃为自己辩驳的权利,现在觉得摊主偏袒女人,照样要辩护一番。摊主一顿教训:“你的女人,要的是你的态度。你不明白这个,寻到她也没有用,不如回家反省自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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