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动弹,用担架才把我抬回家。
当然这场车祸是十分危险的,爸爸、妈妈和阿达对此表示非常遗憾,但同时也松了口气。他们向来我家的人们谈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车速时,不断重复着下面的话:“这真是一场同死亡的赛跑,就象巴黎的赛跑一样!”
除了上面所说的外,我感到满意的是,我赢了撒谎者切基诺·贝鲁乔十个新的钢笔尖和一支红蓝铅笔。假如他不想因骂我姐夫挨顿揍的话,等我病好后,他必须给我。
注释:
①“这样你就可以看到我是真会开车呢还是说谎”:这句译文应该在“还是说谎”前加逗号。
②“好笑的是”:在这里该加逗号。
12月24日
医生说,我的胳膊肯定能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但现在却不能让它动。
爸爸写信把我的病告诉了露伊莎,她回信建议把我送到她那儿去。科拉尔托医生说,他有个社会党的朋友能为我做电疗和按摩。这样我将在他们那儿过圣诞节,等胳膊完全好后再回家。
我高兴得叫了起来,如果我能举起双手的话,我将会拍手鼓掌。
“你敢把他放出家门?”爸爸说。
“我老是担心他闯祸。”妈妈接着说。
阿达总结说:“科拉尔托真是个好人,他结婚时你把他吓成那样,可他还邀请你去他家……”
我对他们这样的表态感到非常灰心丧气。妈妈心软了,她马上帮我说了几句好话:“谁让你闯了那么多祸?如果你答应学好,尊敬科拉尔托医生的话……”
“好!我保证!”我很冲动,马上回答说。我在做保证时总是这么冲动和热情的。
于是,在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在圣诞节的第二天由爸爸陪我去罗马。
我感到幸福,我庆幸摔断了胳膊。
我早就梦想去罗马,我焦急地想看到国王、教皇、瑞士人①和所有的罗马古迹。
还有,最使人心痒痒的是能做电疗,只要一想到做电疗时身上要塞上电池,我的心就不能平静。
首都罗马万岁!
这时,我知道切基诺·贝鲁乔的情况不妙。他的腿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可怜的贝鲁乔!当一个人吹嘘自己能做某件事,而实际上却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干,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啊!
我对这件事很遗憾。因为,尽管贝鲁乔有不少缺点,但他是个好孩子。
【原书注①瑞士人:教皇的卫兵是瑞士人。】
12月25日
在一年中的所有月份中,我最喜欢十二月,因为十二月有圣诞节。在过圣诞节时,卡泰利娜总是做两种好吃的布丁,一种是大米的,另一种是麦粉的。因为妈妈喜欢吃麦粉的,对大米的布丁却不能忍受;而爸爸特别喜欢吃大米的,对麦粉讨厌得就象讨厌眼前的烟一样,我却两样都喜欢吃。医生曾说,在甜食中布丁是最卫生的,所以,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有人管我。
12月26日
再过两小时我们就要去罗马了。
最新鲜的是爸爸不陪我去了,而把我托给克劳多凡奥·蒂利纳基先生。他是爸爸的好朋友,正好要去罗马办事。他将把我交给科拉尔托医生,用他的话说:“我要亲手交给他。”
克劳多凡奥先生多滑稽啊!
首先,他喜欢用外国字母①。本来他的名字叫TIRINNANZI(蒂利纳基),可是他把I都改成了英文字母Y,结果成了TYRYNNANZY.【原书注 ①外国字母:意大利文中没有Y这个字母。】他说,在商业上,他是英国主要的墨水工厂的代表,三个Y给他带来了好处。
其次,他是一个矮胖子,肥头大耳,长着红色的卷发,小鼻子红得要命,象长在脸中间的一个小西红柿,还老流着鼻涕。
爸爸说:“一路上对加尼诺要小心,你可算有了个好差使,他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孩子。”
克劳多凡奥先生回答说:“嗨!象我的墨水市场一样,我很坦然。要是他不学好,我就用墨水涂他的脸,把他送到殖民地印度去。”
“哄不了我!”我暗自说着,接着就上楼去同卡泰利娜一起整理衣箱了。我的胳膊坏了,一个人干不了。
我把在罗马要用的东西都收进了衣箱:颜料、橡皮球、枪。现在我把你,亲爱的日记也放进箱子里,因为你上面记载着我全部的经历。
我的日记,到罗马再见了!
12月27日
亲爱的日记,我一到罗马就把你取了出来,因为我要告诉你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情不算多,但也不少。
昨天,火车出发以后,克劳多凡奥整理好他的东西,对我说:“不错!就我们两个,希望一直到罗马,车厢里老是这样。你看!我的孩子,这是我装样品的箱子……你看,多少大瓶小瓶的墨水,够你写一辈子的!……这是自来水笔墨水,这是部长用的墨水,他们用的墨水都是我供应的……靠这些墨水我们赚了不少钱,你知道吗?我必须对所有化学品的价格和质量了如指掌……做生意需要头脑灵活。”
开始,看到各种各样的墨水,我觉得很好玩。后来,克劳多凡奥先生困了,他对我说:“现在,你要看着窗外,注意列车停的主要车站,我要给你讲解这些城市的重要性,让你更好地了解地理。我经商很有经验,这比所有的书本都更有用处。”
不久,第一个车站到了,克劳多凡奥先生就给我上了一课。他讲课比“肌肉”老师差得多,我强打着精神听他讲,不久还是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看见克劳多凡奥先生靠着椅子也睡着了。他打呼噜的声音就象一把低音琴在演奏。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田野,后来看倦了,又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我先打开自己的箱子,重新看了一遍我的玩具。这些玩具我都玩熟了,对它们的每一个零件都一清二楚。但玩具也不能驱散我的烦闷……
于是,我打开了克劳多凡奥先生的样品箱,看着贴有各式各样标签的墨水瓶,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列车停下了。我看到另一列车同我们的车并排停着,许多旅客都把脑袋伸出窗外。那列车离我们很近,近到当我把脑袋伸出窗外时都能碰到他们的脸。
我想,同他们开个玩笑吧!
这时,我的目光停到了橡皮球上。它正放在我仍然打开着的箱子里,我暗暗想:“能不能用它干点什么呢?”
我从衣袋里掏出小刀,在球上挖了一个窟窿,接着又从克劳多凡奥的箱子里取了三瓶墨水,走到盥洗室里,打开瓶盖,把墨水倒在盆中并掺上了水,最后把球浸入水中……
当我回到车厢时,对面的列车开动了,有的旅客的脑袋还是伸在窗外……
我只是把手伸出窗外,双手慢慢地压着皮球,把小窟窿对准对方……
嗨,多有意思!多好玩!
我从未象那个时候笑得那么厉害。开始,旅客们的表情是非常惊讶,可是马上就大怒起来,伸出了拳头,只是这时列车慢慢开走了。
我记得很清楚,墨水射到了一个人的眼睛上,那个人变得象疯子一样,他朝我吼着:“别让我碰见,我可认识你……”不过,最好是永远别再见面!
这时,克劳多凡奥先生象一只过冬的老鼠一样继续在睡觉,所以,我有时间把他的箱子整理好,免得他发现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要不是我又起了一个比先前更荒唐的念头,弄得后果非常严重的话,那么整个旅途都会很顺利,他也不会埋怨我。
我已经看厌了总是躺在沙发椅上睡觉的克劳多凡奥先生,也听厌了他的呼噜声。就在我感到无聊的时候,突然倒霉地看到车厢的天花板上,有只拉手从警报器箱子上悬下来。
应该说,这小玩艺我已经看到过多次,但我始终怀着一个很大的愿望,就是想拉一下警报器,看看拉了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这一次我可耐不住性子了。我爬上沙发椅,把手伸向警报器的拉手,用我最大的劲向下拉了一下。列车几乎在我拉的同时停了下来。
接着,我借助那只受伤的手,爬上了放行李的网架,蜷缩在上面。我倒要看看将发生什么事情?
车厢两边的门马上就被打开了。五六个铁路职工走进来,站到还在睡梦中的克劳多凡奥先生的面前。一个职工推了推他,说:“噢!可能是他有什么意外的事吧!”
蒂利纳基先生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职工问他:“是你拉的警报吗?”
“我?没有呀!”
“但是,是这节车厢里的警报器响了!”
“啊!是加尼诺!……这孩子!……孩子到哪儿去了?……”克劳多凡奥先生突然象丢了魂似的叫了起来。“啊!说不定出了什么意外的事了!我的上帝,是一个朋友托我照料他的……”
他们到盥洗室去找,在椅子下面找,但都没有找到我。
一个职工突然发现我蜷缩在两件行李当中,他叫道:“看!在上面!”
“真倒霉!”克劳多凡奥先生说,“你拉了警报器了?……为什么要拉?……?”
“唉哟!”我哭丧着脸,因为我知道事情坏了,“我的胳膊疼得不得了……”
“哼!既然你胳膊疼,还爬到上面去干什么?”
说着,两个职工托住我,把我抬了下来。其他的职工跑去通知列车继续开。
“您知道,要罚款的!”留在车厢里的职工说。
“我明白,应该这孩子的爸爸付款!”克劳多凡奥先生一面说着,一面盯住我。好象要把我吃掉一样。
“但是,现在你应该付款!”
“可是我在睡觉!”
“是的。不过,从他爸爸把孩子托咐①给你时起,你就要管住他……”
“当然!”我高兴地叫了起来,对职工的意见表示同意,“责任在克劳多凡奥先生……他一路上都自顾自睡觉!”
蒂利纳基先生做了个象要掐死我的动作,但是没说话。
职工写了罚款通知书,克劳多凡奥先生被迫付了款。
车厢里又剩下我们俩了。克劳多凡奥先生不客气地说了我一阵子。更糟糕的是他从盥洗室回来时,打开了样品箱检查了一遍东西,发现少了几瓶墨水。
他发作起来,“你这个坏蛋,用我的墨水干什么了?!”
我浑身颤抖着,说:“我给爸爸妈妈写了封信!”
“什么?一封信?……可我这儿少了三瓶墨水!……”
“我写了三封信……现在记不清了!……”
“你比蒂布基①【原书注:①蒂布基:传说中的强盗。】还坏!……有你这么个坏蛋,你家里怎么受得了?……”
就这样,他骂了我一路,一直骂到罗马。
真是的,受了朋友之托,他就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为了少找麻烦,我也不吭声。他把我交给了我的姐夫,并对他说:“给你了,毫毛无损地把他交给你了……我要说句‘恭维话’,宁可少活十年,也不带这孩子几天。可怜的先生……上帝给了你这个好差使!……难怪人家都叫他捣蛋鬼!”
这时,我忍不住回敬他说,“谢谢上帝,跟谁在一块也比同你在一起强。至于捣蛋鬼,也比你名字中三个可笑的Y要强得多!”
科拉尔托医生示意我不要再说了,我的姐姐便把我带到了另外一间房里。我听见克劳多凡奥先生舒了口气说:“现在好了!”
校记:①“托咐”,应为“托付”。
12月28日
由于昨天晚上爬行李网架时用力过度,我的胳膊比来时坏多了。今天,科拉尔托医生把我带到他朋友那儿去做电疗。他的朋友叫贝罗西教授,他见到我后说:“电疗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或许还要更长一些时间……”
“太好了!”我回答说。
“你为什么喜欢胳膊慢些好呢?”教授惊讶地问。
“不是的,我想在罗马多住些时候。此外,我也很高兴尝试一下这里所有的器械。”
贝鲁西教授马上就开始给我做电疗。他用一架非常复杂的机器给我上了电。这时,我的胳膊上好象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我笑又笑不出来。
我说:“这机器能使人发痒,应该让蒂利纳基先生也做做电疗。拉警报的事过后,他变得是那么的严厉。”
“你不觉得脸红!”科拉尔托医生说着我,可他自己也笑起来了。
我的姐姐露伊莎反复告诫我要好好的,不要惹事,特别是待在她家里的这些日子。她这样要求我,首先是因为玛蒂苔夫人同他们住在一起。玛蒂苔夫人是她的大姑子,也就是科拉尔托的姐姐,孤身一人。她的东西都理得整整齐齐的,有点过于细心;其次是,科拉尔托医生,正如他家门口挂的牌子上写的,是耳鼻喉科的专家。他整天都要替别人看病,因此,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