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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汉的枪(3)

时间:2013-09-04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幽梦 点击:
  (三)
    黄大毛出了院门外,拿起藏在墙根儿底的破布包裹,绕着院墙躬身走到屋外拐角处,一翻身又跳了进去;那里撂着一杆丈长的铁杆铜头枪,尺长的青铜枪头经雨洗后愈发铮亮,闪烁着寒光,近手腕儿粗的枪杆儿生满了铁锈,一抓满手红黑一片。
    王老汉祖传的“问心枪”,据老头说是春秋时期打造传下来的!入手能有五十斤左右。铁枪杆儿是后来加上去的,很粗糙的工艺。倒是玷污了那枪头了!黄大毛想到;提在手中,右脚一点墙腰,纵身跃了出去。扛上枪,趁着风雨向南面儿奔去。
    黄大毛翻山越岭的话不消多说。二十里地,像他这样的也要走个把时辰才能堪堪到了;路上极不好走,滑是小事,跌一跤练武时经常有的,到不怕;沟壑中的洪流却使他不得不绕道走,踏在泥地里,往往是前脚还没拔出来后脚就又陷进去了。五十斤左右的问心枪在手中如同没有分量——就如同三岁小孩儿提着奶瓶般如意,好似就是为他打制的。路如何难走,他都不舍得使它做拄拐。黄大毛从见到这把枪的时候就爱上了它,那一刻他们就如同千年未见的知己——似能感到对方的心意。
    从六岁,恢复过来的王老汉从野外寻回来它时的第一眼,黄大毛就爱上了它。王老汉一直说:唯有你能真正继承我的衣钵,便将此器一同传你!王家祖传的兵器;以及枪法!黄大毛一直在努力——尽管处处不如师傅的意——他并没有灰心!
    如今拿着师傅的枪,他要走自己的道!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唤醒师傅的道!师傅是不凡的——他的过往——他能感觉到。
    大雨下的黄大毛从破布包裹中取出一身湿透了的黑衣,顶着风雨换上,提起插在地上的枪,大步向县城走去。大雨下的傍晚愈发“朦胧暗的”不可看清四周,这是个好机会。
    黄大毛脑子不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知道。这是制造城内混乱阻止土矮子短时间不能继续祸害村舍的好办法;今夜,更好。占城的土矮子只有百十人,黄大毛有信心。城池在望,四周的岗哨明显没几处;除了灯火通明,在这风雨飘摇的傍晚显得极为模糊,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观看的事。
    他不打算等天彻底黑了再进去;他怕娘等着急了,他怕师傅发现自己拿了他的问心枪。
    城门是关着的——黄大毛并没有打算从城门进去。一处两丈高的城墙下,黄大毛小跑,一跃,脚尖轻点墙面,“噌噌噌”爬到半城腰上;力将尽,抓枪头的手猛的将其插进了城墙缝隙当中。叮的一声;乘机缓了一口气,翻身一蹬枪杆跃起,又一个翻身借着坠力头朝下落去,待近时,双手准确的抓住枪尾;又是一弹,这次的力度有些大,被插进枪头之处的城墙崩飞出片片青砖碎片儿。黄大毛趁被弹起的势拔出了问心枪,于空中翻正,使脚轻点微微有点儿斜坡的墙面,几秒钟后便双手扒在了城墙头上,一屈身跃上了城墙;稍平胸中气,轻身落到了地面,趁着风雨傍晚的掩盖,向往昔的县老爷府门行去。
    跃过没有兵哨的院墙,黄大毛蛰伏在角落里,看清了四周情况,方才偷摸向院中正堂。屋内果然有人影晃动,是坐着的;黄大毛断定是个地位高的人;门边儿屋檐下四个没精打采的护卫背枪站着。那可不是一般的枪!别看它不长,手一动是会放响的呢!
    风雨描黑的傍晚,一身黑衣的人。
    黄大毛想到一个办法——柔段青丝!看眼手中握着的长枪,黄大毛心中充满亢奋。悄声摸上正堂房顶,平息躁动,翻身而下。弓步,沉腰,抖枪;单手,双手,随意一个角度;风雨描黑的傍晚闪过道道亮光,是带着寒气的。黄大毛做到了,四个土矮子望来的瞬间,分被点断了咽喉,瞪着眼“咯咯咯……”的倒了下去。指头粗细的血窟窿,往外冒着热血;很快便被雨水同化了。
    黄大毛略有些喘息,几秒后,一脚踏开屋门,闯进去。坐在桌旁缀着不知叫什么胡子的胖土矮子有些疑惑,皱着眉看着黄大毛,很是稳重;但当他看到屋外躺着的四人,以及来人手中滴水的长枪时,他鬼叫起来;慌乱起身拔出身后摆放着的炫耀他地位的倭刀;横刀沉腰,口中依旧在鬼叫。
    黄大毛知道土矮子在叫人,但他不怕——一杆长枪握在手,多少英雄尽诉苦!这是他向往的!他的追求!右脚踏地——蓄力;虎目努眯——谨慎;右擎尾,左扶腰,躬身前冲顺势松开左手递枪一刺。胖土矮子举刀斜斩,劈在枪杆上,迸出一溜火星;问心枪头一弹桌面又蹦起,黄大毛右手抓着枪尾,左手再次扶稳枪腰,互一使力,枪腰一弯,枪头下点胖土矮子持刀欲挡的双手;恰好点在刀柄后把儿上,胖土矮子怪叫一声,抽身后退。他的刀已被黄大毛点到了地上。
    胖土矮子一慌,抄起身旁的木椅胡乱砸向再次扑来要他命的人。黄大毛手中问心枪一刺,轻巧的将木椅穿在枪头,一甩枪,又砸向胖土矮子;自身绕开长桌,找寻着一枪毙其命的时机。忽此时,外面的风雨声中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听不懂的鬼叫声,全部传入黄大毛耳里。
    黄大毛犹豫了一下:房门如果被堵上了,自己今天可能要栽在这里了——丢了师傅的脸;如果这胖土矮子不死,一定会迁怒村民的!到时,周围那么多的村子将会没有一个活人!
    师傅的脸面,师傅的希望,师傅的寄托,师傅的曾经,师傅的一切……黄大毛瞬间想到了很多,可是他很难抉择。他要撑起自己的师门!这是他一直的信念,就像桂兰一定会是自己的媳妇儿一样;就是那种感觉——有可能,不,是一定会!
    胖土矮子的奸笑叫黄大毛皱深了眉头,虎目都成三角形状了;胖土矮子的拔枪举动吓了黄大毛一跳!二猴子说那是比这“死枪”厉害百倍的玩意儿!就是用来杀人的东西!黄大毛依稀记得二猴子顶撞师傅时说的话;师傅当时没有说话,这便意味着师傅承认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黄大毛真的感到黑漆漆的枪口透露出的一丝冷气;面对老虎都没有的感觉;下意识的打个激灵,黄大毛侧身刺枪。嘭的一声,黄大毛打了个哆嗦,枪势一偏,刺在了胖土矮子的肩头。血花迸溅,胖土矮子惨叫一声紧着后退,丢了枪,捂着左肩蹲地嚎叫。
    胖土矮子的枪并没有击中黄大毛。
    一群土矮子拥在门口,端着枪,呜了哇啦的叫唤着。
    黄大毛一回头,看着枪口只觉身上冷飕飕的发麻;见一个土矮子把枪端至眼前,黄大毛知道不好,脚踏地面躲向别处。果然,刚才那地方的墙面上多了一个小窟窿。黄大毛自信一口气能刺出十个来,且都比那深;可黄大毛心中发冷的是:根本没看清那东西的走向,影儿都没看见着。
    土矮子们连连端枪开火;黄大毛只能看他们的动作来做出躲避的判断——就如同老虎伏身微眯眼——那是要进攻的信号!只是这远比老虎令人不可捉摸。黄大毛蹲在桌子后面不敢露头,他听见土矮子在缓缓往前挪动的声音;他看见了另一个桌子下躲藏的胖土矮子;一瞬间有了抉择。
    蹲着的身暗运内劲,枪头擦着地面伸进桌底,起身一挑,两米的长桌翻飞的砸向慢慢进来的土矮子们;身子一弓,避开打来的子弹,一弹腿翻滚到了胖土矮子身旁,乘机长枪一刺;热血迸溅,胖土矮子哀嚎一声,躺在地上抽搐着——直至不动。
    黄大毛听到了土矮子们的愤怒嚎叫;也不停留,再使枪挑翻跟前的长桌砸向门口的土矮子,一转身破窗出了院中。风雨依旧,夜却难安。瞥眼有些发愣的土矮子,黄大毛冷笑一声提枪便走。
    入夜了,他得赶紧回去。
    忽然斜刺过一柄雪亮的倭刀,挡住了黄大毛的去路。黄大毛定睛一看:一个瘦高的土矮子持刀傲立,勒着一条白布红点抹额,穿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衣服,木头鞋?黄大毛不识得这是什么打扮,你看,脚丫子还在外边露着呢!
    土矮子士兵反应过来,纷纷转身端枪就要开火;那瘦高土矮子一摆手,呱啦几句,土矮子士兵都收了枪,挺腰站立,盯着两人不动。黄大毛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的神经不像刚才那样紧绷如弦。
    瘦高土矮子右手持着倭刀指向了黄大毛,渐眯的眼显出挑衅之意。黄大毛知道他的意思,右手抬枪也指了去,虎目努眯。
    风雨摧残着周围的树木花草——叶落花残;呼呼的风声从不间断,沙砾般的雨点打在身上依旧生疼。
    瘦高土矮子忍不住了这漫长的寻找破绽,双手握刀前刺,吧嗒吧嗒踏着水洼奔来。一抹寒亮光,刺破重重雨帘儿的阻拦,奔黄大毛的咽喉而去。黄大毛撤脚稳力,右手一抖枪尾,枪头晃出朵花,扰乱了那里的雨帘儿;叮的一声,打偏了刺来的倭刀;趁势左手扶枪腰,身扎着马步向前转了一圈儿,又顺势沉腰下劈手中枪,奔那瘦高土矮子的长头去。瘦高土矮子慌忙提刀横档,当啷的一声,风雨声中传出老远,微有火星子冒出;瘦高土矮子双臂一沉,怒吼着用力顶压下来的枪。噗通,单膝跪到了地上。黄大毛压枪俯视着跪地的瘦高土矮子,忽的,枪头刮着刀刃奔瘦高土矮子的头去;磨出刺耳的声音。瘦高土矮子慌了神,使尽全力偏头,举刀偏移枪势;一个驴打滚,滚到了一边,狼狈起身。枪头叮到地上,黄大毛未有诧异;左脚一踢枪腰,问心枪如同毒蛇摇晃着脑袋飞起,探头“咬”向敌人的腰腹。一寸长一寸强!瘦高土矮子不可能同敌手比“长”去;只能防御,或是比“巧”、“刁”。因为刀本是以胆为先,倭刀细而弯,大开大合便难能如愿;所以倭刀的技巧还是“巧与刁”,正克长枪的不灵活——那是对枪法不熟的人说。
    瘦高土矮子双手持刀缠上了黄大毛的枪,绕的紧;枪到哪儿,刀缠哪儿,贴着枪身有如缚骨之蛆一般,缠着枪头不住的使它转着圈儿,摇摆难稳。黄大毛虎目愈眯,浑身结实黝黑的肌肉绷得更紧,双手抓住枪尾连摆;劲势随枪尾传到枪头,也是一阵连摆,啪啪的挡开缠绕着的倭刀;赶走两步复侧身,右手探枪刺瘦高土矮子的咽喉。瘦高土矮子连连后退,吧嗒吧嗒溅起无数水花,斜撩一刀挡开来毒蛇般锁喉的一枪;好似力道有千斤之重,黄大毛一米八的魁梧身形随着被打偏枪势旋转了一周,此时的枪已被高举到了黄大毛的斜左上方,与脚步停止时斜劈下。瘦高土矮子的倭刀又慌忙举起横档;当的一声,吧嗒吧嗒瘦高土矮子顶不住劲势,往后踉跄退去。黄大毛抓着机会挺身追去,倒提长枪。瘦高土矮子稳住身形,斜刀防守。黄大毛双手持枪连点。
    怎样点?枪法的一个基本招式——腰传劲力至双膀,双膀接力使双臂,劲到枪身忽收势——发力忽收,枪身得力作势,忽一收作反力,枪腰一弯——枪点头。蛇一般的灵活,就好像抓着一条蛇。内劲凭气动,气为心胸志——武者也!
    “点”之要义在于“发力忽收”,就如蜻蜓点水。上言只是一个小例。
    枪头似雨中绽开的一朵绿叶银花;打得水帘断断续续。瘦高土矮子持刀连挡,瞪大了眼的瞅着枪的影儿;当当当的连响,时而带起一溜火星,消失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手腕传来一阵酸痛,手掌却是发麻的,麻的没有了知觉,这是此刻瘦高土矮子的感受。他没想到病夫之国还有此等高手存在,对方蒙着面,只怕是这附近的人;荒山野岭的高手!瘦高土矮子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一个略微的晃神,他的刀被打掉了,一愣,就要去捡;忽的头顶落下一道青亮的光,好似风雨夜中滑过的闪电;瘦高土矮子呆呆的看着头顶落下的青影——枪法——功夫!这是他想到的。一点筷子头大小的红点出现在瘦高土矮子的眉心;黄大毛收枪挺立,看着那不住往出渗血的一点心中狂喜,比上次要小!
    瘦高土矮子倒下的瞬间,黄大毛抽身便走;未两步前方忽的出现三道黑影,持倭刀,一身黑,赤红眼,蒙着面。黄大毛想也不想持枪连点,虚实难分;寒光闪过,三个黑衣人分眉、喉、胸出现一个指头大的血窟窿,倒地不起。黄大毛扫过三处伤势,略有些失望,也不敢多停留,提步往府外奔去。
    飞快奔跑的黄大毛忽觉被雨湿透的后背有些发麻,知道不好,脚步一挫爬倒在地顺势向前滑去。果听砰砰声连响,前方物体显然是被那种东西打到了;忙打滚儿到一旁翻起身,左右连晃的跑着蛇步。子弹距身边很远的地方离去,黄大毛看清了它们的轨迹,穿透重重雨帘,留下丝丝白气,胡撞在了四周。威势很大,可以一下打费一头老虎,黄大毛暗自心惊。奔着院墙方向,轻点脚尖,哗哗哗如飞一般,脚下水洼有的出现了短暂的空心;枪声不断,追着风雨夜中的一道黑影儿打去,却怎么也打不到那道忽左忽右的黑影。
    黄大毛不敢停留,他也想多杀几个土矮子;可他怕母亲着急,他怕师傅发现枪不在了,他怕师傅见自己擅自动了他的宝贝——而逐自己出师们,他怕……他有很多顾忌,他有太多牵挂……
    黄大毛倒提着长枪,脚尖轻点墙面,噌噌噌跃上了两米多高的院墙;便在这时,因为他的晃神,越墙之时走都又是直线,被一颗子弹打到了小腿肚上;黄大毛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掉到了墙外,浑身被地上聚积的水洼浸泡了个透,其状比起那会儿的瘦高土矮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小腿肚传来火辣辣透心的疼痛让黄大毛有种被虎咬了的感觉,冰凉的雨水并不能平息那种感觉的蔓延;黄大毛毕竟是经常受伤的——虽没这厉害——但知道此时的厉害关系,若喘口气缓过神来,一切都迟了;他听到了院内土矮子的叫唤声,就像狗一样,还有远处赶来的土矮子的叫唤声,也如一母所生;忍着疼痛,提着枪踉跄的向另一个方向颠儿着脚奔去。
    沿途避开数队土矮子的收索,黄大毛向城外奔去;到了内城墙角前,黄大毛有些犹豫,他清楚以现在的状态是难以跃上墙头的。这就意味着他难以逃出去。黄大毛将目光望向了朦胧的城门楼处——登楼跃下?黄大毛否定了这个想法,那里一定会有很多土矮子把守。一咬牙,黄大毛后退数步助力;到了墙角前,身子一跃,两脚尖儿分点两扇墙面,顺着墙角线往上窜去。若是平时,他能一口气窜个五六回;此刻,他能感觉到右腿肚上的疼痛因为巨震,比刚才更加钻心,还有血流的速度,更胜方才。就像身上的雨水。
    窜至一半,便有些力不从心,叫女人都无颜比之的**剧烈的喘息着起伏;黄大毛咬牙,双手握着枪头插进了墙角缝儿中,吊在那里换了一口气;他内心本是不愿的——这是对武者的侮辱!若是师傅在这儿,一只脚也能上去。黄大毛不由想到;只是身后传来的狗叫声令他不敢再多停留,这回是真的狗叫。原来土矮子们牵着狼狗循着黄大毛一路留下的血迹往这里寻来;本来风雨飘摇的夜,替他将那些不经意留下的血迹悄悄的掩盖住了;只是终究有疏忽之处,不能顾及之处——他走过的树丛下,一些低洼处。
    黄大毛双手抓住枪身缓缓移动到枪尾;他怕枪头插不稳会掉下去。显而他的顾虑是多疑了,因为他已经悬吊在了枪尾处;还使双手猛烈的上下荡着。近腕儿粗的锈铁枪杆儿连颤,越颤越剧烈;忽的黄大毛在被枪杆向上带动之时放开了双手,整个人像箭一般向上飞去,左脚此时一勾,巧妙勾起了那没被整弯枪杆儿的问心枪,左手又乘机抓牢。其被弹起的劲势因为勾枪一缓,又减少了几分,这便不能再使他飞过城墙一般的高度;不过他有办法,双手握着枪尾高举,待近城墙头高度时,猛的递过墙头,左脚蹬着墙砖,整个人就好似贴在了城墙上;略缓口气,双臂一使力,一个鹞子翻身跃过了墙头;左脚着地,一连打了几个滚儿才化解了那股势头,弄了个浑身的泥水;不过也顾不得这些,右手抓着长枪支撑右边儿,同左脚一前一后的缓跑起来,右腿像狗尾巴一样倒勾着。
    城内的土矮子们叫唤的拉着也在叫唤着的狼狗,一起寻出城外,沿着风雨中留下点点模糊的踪迹追去。风雨调皮的阻挡着土矮子们的追寻,却也悄悄的加重了黄大毛的伤势。
    黄大毛觉得应该往山里走,那里荒野,难寻;大道上一眼便看着了,枪声一响,连个躲藏处也没有;那里有树木、错落的沟壑阻挡,可以很好的避开看不见的子弹。只是,山路本就崎岖坎坷,加上雨,添上伤,愈发的难走了。黄大毛常常滑倒,滚下山去,或滚进沟壑、水洼中;遍体的伤,他的神情有些麻木,虎目也渐失往日的色彩。三里的路程险险将他折磨死,这离回村还有十七里的路途,能回去吗?黄大毛心中模糊的问自己,但他没有后悔;自己也打败了土矮子,自己也打败了侵略者,自己也打败了那些不要脸来抢人家东西的东西,他们不是东西。冰冷的身体开始发热,越来越热,直到黄大毛的脑子开始迷迷糊糊;清醒一下,迷糊两下。或许真应验了王老汉所说的那句话:问心枪不是用来杀人的!不然会遭报应。
    黄大毛想到最多的还是师傅,心中酸酸的,就如同那次桂花赌气,说要嫁给别人时,心中生出的感觉;不过要比那酸,比那回要痛。脑子再次模糊了,不由得;隐隐听到后面在吆喝什么,不过并没有回头去搭理。关他什么事儿?他不过想要回家,回去给母亲报个安平,给桂花送朵花,回到师傅身边儿,学那师傅不愿教的武艺……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一大堆呢!老头子可能又没酒了……
    其实,黄大毛想到过来这里的种种可能,师傅经常骂他学艺不精的话,让他纠结;离开时,他是不舍的;可他还是来了,为了向师傅证明,为了师傅的当年;他经常能听到师傅一个人低哼哼,多么令一个人想要细究的当年啊!除了师傅教训人的本事厉害,他没见过师傅动过任何武艺;可他依旧相信师傅是最厉害的。因为,他跟师傅接触的时间最长,特别是十岁之前那段儿,他见到了他一生都要为之疯狂的追求。
    风雨依旧,飘摇夜。
    一座小山头上,哗哗的向下流着泥水。黄大毛拄着枪,一拐一拐的走着,——他从内心里是不愿如此的;鞋子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只剩倒勾着的右脚还有鞋子在,左脚也尽是伤口,却被泥糊上了。后面的叫唤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黄大毛想回头去看看,他们可能是在叫自己;只是身体却不受控制,依旧缓缓的冲一个方向走去。一种不安、坏坏的感觉浮现在心底,可黄大毛这次没有去在意。
    后背传来不舒服的痛感,终于止住了前行的步伐;黄大毛缓缓转过身看着对面,依旧迷迷糊糊的不真切;右手缓缓垂落,问心枪掉在了泥潭里,随着水流的冲刷,滚到了沟壑里;黄大毛仰着天,雨打湿了眼,一瞬间想到很多,仰面倒了下去,溅起层层的泥水。虎目依旧努着,布满了血丝,任风雨的吹打,也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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