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福说知道一点。
这一点就足够了。小蔡小麦都不是少男少女,各自已婚,各有家庭,法定名称分别为“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
赵荣昌说学员出绯闻会毁了自己,也让全班学员为之蒙受耻辱。
“咱们班不能出这种事。”他说。
“这些话你应当跟他说。”叶家福说。
赵荣昌说他会的。
赵荣昌坚持不让叶家福调宿舍,要让叶家福管这个蔡波。他认定叶家福行事沉稳,为人正派,明白规矩,管着蔡波最好。叶家福说他不喜欢多管闲事。
“你得记住大家在一个团队里。”赵荣昌立刻批评。
赵荣昌认为团队应当有凝聚力,得扬优抑劣。对蔡波不能不注意。蔡波管叶家福叫“老乡”,什么意思?不是仅指同乡,也不是说叶家福入学前在乡下任职。他在外头讲,叶家福老家叫坑垅,坑垅里出头,灰头土脸,听不得高跟鞋声,真是老乡。那是说他老土。蔡波就这样,嘴皮损,不成熟。
“也在背后管我叫矮子,”赵荣昌说,“说我定‘班歌’搞‘团伙’。这些怪话,你都没听过吗?”
叶家福装傻,说自己真是老乡,耳朵不够用。蔡波嘻嘻哈哈就那个样子,没法多计较。开玩笑他叶家福也会,他管蔡波叫“小菜一碟”,简称小菜。不是人家那个蔡,是酒桌上的小菜,供客人拿筷子这边夹那边夹。
赵荣昌说:“你这种性格也是问题。”
赵荣昌这人说到做到,他不只找叶家福问,也直接找蔡波谈话,问及小麦,加以提醒。两人谈得很不愉快。蔡波回宿舍后恨恨不休,骂矮子管得真宽,穿了衣服管嘴巴,脱了裤子管**,他管得着吗!
叶家福说人家是班长,当然管得着。为人行事都有规矩。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方,走的这条路,规矩尤其得要,嘴巴和**自己管住为好。
蔡波说这地方也是人待的嘛。别说在这里当学员,过两天回去当个小领导,人还是人,一个嘴巴一个**,上下各长一个,多不了也少不得。他就是这个毛病,随心所欲,喜欢就好,活得快乐,管他矮子怎么高傲。
叶家福说:“以后别管人家叫矮子。他什么都知道。”
蔡波说:“不叫他就长高了吗?”
这家伙我行我素。此后他跟小麦似有收敛,其实黏糊得更紧。所谓色胆包天,陷入如此激情,荷尔蒙分泌超量,容易失去理智,身手却会变得异常敏捷。那一天下午,叶家福曾随口提及晚上要去理发,蔡波记住了,悄悄做了安排。理一次发最多一个小时,就这么一小时他们也舍不得丢,叶家福前脚走,小麦后脚就钻进来,真是贪欢苦短。不料一把自行车钥匙作祟,好事差点让叶家福撞破。
叶家福很生气,也很无奈。如赵荣昌所表述,到了这个地方,彼此同行于路,真是缘分不浅,他这种人碰上蔡波这种人,能怎么办?
叶家福没向赵荣昌告状。看不惯是看不惯,恼火是恼火,他却不愿背后说人坏话。蔡波跟他是同宿舍,同乡,更让他不愿意多说。蔡波这人也有一好,他敢明着来,人家并不是只在背地里嘲笑叶家福“老乡”,当面他也这么讲,并不顾忌,有如他骂赵荣昌矮子。这人有口有心,不加掩饰,性情倒也率真。高兴的时候他还很会说好话,管叶家福叫老兄,称赞叶老兄天下第一,说自己毛病重大,品行低下,不及叶家福一根小指头。虽然都是半开玩笑,也有真诚的一面。所以叶家福容他三分。
后来就出了事。
期末,学校强调严格考试,不过关坚决淘汰,学员们压力很大,大家全力备考。小麦小蔡的荷尔蒙也不失时机,一起进入白热化状态。有一天夜里,叶家福在宿舍里背题,赶了个通宵,蔡波说出去一下,也搞个彻夜不归。第二天上午八点来钟他回来了,说整了一夜,好累,衣服一脱上床,倒头便睡。当天上午恰好没有课,让大家自行复习,叶家福哪都没去,在房间里看书。九点来钟忽然有人敲门,叶家福过去开门,外边站着个男子,不高,块头却大,门一开就闯了进来。
“你谁?干吗了?”
那人闷不做声,不理叶家福的追问,抬手一用力把面前的叶家福推开,一个箭步冲到蔡波那张床边,抡起右臂朝蔡波的头上用力就是一拳。只听“砰”地一个闷响,其沉重似乎足以把蔡波的头砸开。男子挥拳准备打第二下时,叶家福从后边赶上来,两臂一箍把男子死死抱住。
“干什么!不许动!”叶家福大喊。
男子叫骂,挣扎,后蹬,拿右腿用力踢叶家福。被一拳打醒的蔡波在床上翻,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却还能动。他爬下床,踉跄着,跟叶家福一起捉那男子。叶家福的右膝被那男子的脚后跟踢中,只一下就让他痛得几乎站不住,但是他不让蔡波卷进来打斗,当即大叫,喊小蔡快走!滚远点!蔡波这才住手,抹着脸上的血往外跑,一出门就扑倒于地,这时外边同学已经围了过来。
打人男子是小麦的老公,附近区法院的一个法警。这人力气超大,一拳头把蔡波打进医院,头部数处软组织受伤,轻度脑震荡,下巴脱臼。他那第二拳头再打下去的话,蔡波怕是要给打成植物人,从此不光嘴巴用不上,**更用不上了。男子跟蔡波认识,当初托蔡波办亲戚调动时,两夫妻与蔡波亲切会见,一起喝过酒,那时哪会想到这一喝竟把自己的漂亮老婆给喝了进去。到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悔之莫及。近段时间里该男子与小麦三天两头在家里争吵,闹腾不止,鸡犬不宁。他们住的是学校的宿舍,就在校区里,影响已经波及学员宿舍楼这边。昨晚小麦彻夜不归,男子也一夜未眠,清晨时小麦回家,两人又吵上了。吵到末了小麦彻底失控,在家里撒泼,大喊大叫,说她跟人睡觉去了,跟的就是那个人,没错,就那个。有种就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