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在哥手中呻吟,并以挺直身子消缓痛苦的方式接受蹂躏。俺看着哥冲他喊,哥,俺不害怕。
俺说,不用插门,外屋就是爹和哥,怕甚?宋珠英却不听。俺一说困觉就困觉,躺炕上想着昨晚的美梦打起鼾。俺突然听到宋珠英叹息一声说,真是个傻瓜!
俺问她:“谁?”
宋珠英被窝里攥紧衣裳说:“二愣,你娶媳妇做啥?”
俺想也没想说:“吃奶。”
宋珠英瞅俺片晌说:“想吃么?”
俺说:“嗯!”
宋珠英又瞅俺片晌说:“明天吧,明天俺让你吃奶。”
俺说:“嗯!”
虽然俺是天生的二不愣,比大多人强,可对于“明天”这个词俺跟大多人一样易犯幻想的毛病。否则俺宁愿相信今天。
宋珠英跟俺一个被窝睡,宋珠英让俺明儿个吃她奶。俺说,困觉!说完就闭上眼。宋珠英却说:“俺比你大两岁,你跟俺弟同岁。”
“俺爹有病。俺家穷。俺背了野菜回来,娘用柴火熏红的眼看俺,说,英子,娘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俺娘没来得及寻。俺娘想喝碗红糖水,俺一路小跑借回来,娘刚咽气。娘差一点就能喝上红糖水。”
“俺背俺弟下地做活,俺弟耍俺辫子睡着了。俺背俺弟去集上,俺用山药换糖给弟吃,俺问,好吃吗?俺弟咬得嘎巴香。俺弟大了,俺弟懂得要媳妇了。俺到城里挣钱,俺还没给俺弟攒够钱。”宋珠英眼泪哗哗弄湿俺**说:“俺欠俺弟个媳妇啊……”俺闭上眼想明儿个要吃宋珠英的奶,俺等着,俺不急。
俺真像个男人哩。
3
第三天。今儿天不好,阴惨惨的。
俺哥也阴着脸,光膀子“哧呼哧呼”地磨刀,像是要杀猪的架势。俺过去看,见哥不是磨刀,磨的是那截钢丝,那就肯定不是杀猪。
有个小耗子一蹿一蹿地在俺哥胳膊里上下,俺哥了不起。俺想问哥身子里有多少俺害怕的东西。俺哥却“噗”地往磨石上吐口唾沫,钢丝在唾沫里嘶叫并尖锐。俺哥拿起钢丝放眼底瞄准,并用大拇指在钢尖上割割。钢尖惨白得晃眼,哥的血瞬时在钢尖上绽放,像颗令人战栗的寒露沿钢丝滑下。俺哥伸长舌头极快地舔净。鲜红的舌头品尝到原始的美味,愉快地弹跳几下。一丝战栗从闪着冰冷光辉的钢尖传来。俺的眼哆嗦一下赶忙扭头走开。俺说,哥,俺不怕你。
说实话这两天俺是喜欢黑夜的,白天俺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俺毫无目的地在村里溜达,俺并没有注意到村里异样的冷清,他们全到哪里了呢?俺不能感知这个阴谋,这不像俺。所以俺相信后来俺在乞讨路上听到的那句话。那个流浪并乞讨的诗人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俺不能确定俺是否恋爱,但眼下俺的确不是个精明的二不愣。
俺似乎听到她的声音,但俺像只扑灯蛾一样期待黑夜的光明。坚守一个二不愣的贞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俺一直溜达到天麻麻黑才回家。俺似乎又听到她的呼唤。
但事情并不是那样,俺显然被他们的阴谋击中。俺在进家的瞬间晕倒。
俺前脚出门,后脚那些阴谋家就踏破了俺家门槛儿。
俺爹说:“这行嘛?咋想也对不下二小。”
刘黑头说:“?菖,咋不行,你石福全不想做个老绝户头吧,二不愣是个连(被禁止)也弄不胀的货!”
俺爹瞅一眼俺哥说:“天柱,你说哩?”
俺哥青着脸抽烟,说:“俺听爹的。”
俺爹转圈瞅下众人,最后一跺脚盯住村长说:“行,就听你的。”
宋珠英在屋里抹灰,她把俺家仅有的躺柜擦得锃亮。见呼啦啦进来一屋人,她紧按住腰身后退一步,靠在炕沿和躺柜的夹角里。
俺爹像是不知咋开口,又转圈瞅一眼众人才支吾说:“闺女,屈着你哩,二小,他……有病。”
宋珠英说:“俺知道!”
俺爹弯下腰说:“二小,他甚也不会……”
宋珠英说:“俺愿意!”
俺爹腰又下弯,终于就“扑通”跪下了,俺爹的眼泪说来就来,俺爹撸把鼻涕说:“闺女,老汉入土半截的人了,老汉也知事做得亏,可老汉难哪!俺屎一把尿一把把俩娃拉扯大,俩娃都是俺心头的肉,俺不偏大不向小,俺也不想亏了二小,可俺想看眼孙子再闭眼,俺抱抱孙子就歇心了,哪怕一天哩。闺女,你就成全老汉吧,看在老汉可怜的份上,老汉给你磕头。”
爹说着就“咚咚”地磕起来。宋珠英泪流满面不知该说啥。俺爹乘胜追击,俺爹头磕得山响说:“闺女,俺石柱人是粗笨些,可能养活家口,老汉闭眼也心安。二小心善,可不够数,是个不识好赖香臭的主……”俺爹哭得心痛,后来就真的号啕开了。屋里眼软的女人们抽抽泣泣地抹眼泪,说,福全老汉说得在理。
宋珠英也哇一声哭开了,她说,你们只知自家的难,就不知俺最难。俺像头驴马卖这里,谁有钱就拉走,想让谁配就让谁配,圈牲口一样圈住俺。俺不是肉做的?俺不是俺娘的心肝肉?俺不是娘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爹哩,俺叫你一声亲爹,俺给你磕头,你可怜可怜俺……
宋珠英也跪下“咚咚”地磕头。
村长刘黑头说话了:“嗯,是这,你俩都起来,咱是商议喜事,甭号那丧。”
众人把两人拉起来,臭臭娘说:“大妹子,男女那东西就个开头难,你索性闭上眼两腿一叉就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