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止住了笑,一点点朝他走过来……
那张血淋淋的脸越来越清晰……
张清兆的眼睛越来越大……
女婴的脸在一点点地变化,他竟然是前几天送回老家的那个男婴!
他阴森地说:“爸爸,我要回家……”
第二天又是个阴天。
收音机一直在报告着大水的险情,连市长都到防汛第一线去了。
这一天是那个婴儿满月的第二天。
中午,藏在乌云里的雷开始“轰隆隆”滚动。
张清兆正开车走在大街上,传呼机响了。
他看了看,上面是留言:
我和孩子已经回来了,在长途车站,你快点来接我们。见了面再说。王涓。
他的心一下缩紧了。
这个婴儿一定要回来的!
昨夜,就在昨夜,他已经在梦里回来了!
张清兆总不能把老婆也扔掉,他只有把车开向长途车站。
当他在嘈杂的长途车站看到王涓和她怀里的那个婴儿时,突然又产生了一种暴力欲望——狠狠地把这个诡怪的东西摔在地上,然后踩死他,让他那AB型的血满地流淌……
母亲也跟回来了,她站在王涓旁边,正焦急地东张西望。
王涓先看到了张清兆,她捅了捅母亲,然后快步走过来。
“清兆,出事了!”她大声说。
“出什么事了?”张清兆瞟了她怀中的襁褓一眼,不安地问。
“昨天夜里,这个孩子突然变得嘴斜眼歪,吓死人了!”
张清兆抖了一下。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婴儿,这个穿着雨衣一直没有露出脸的人,他的本来面目是极其恐怖的,但是他一直在伪装。昨夜,他实在挺不住了,开始一点点变形……
“他犯病大约几分钟,慢慢又好了。”王涓说。
母亲补充道:“昨天,他好像有先兆,一直不停地打哈欠。我逗他玩,他好像瞎了一样,眼睛的焦点总不在我脸上。”
张清兆低声说:“走,我们去医院。”
分别一周了,可是,张清兆并不想看这个婴儿一眼。
他开着车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医院。
张清兆不知道这种病属于哪个科,就咨询了一下,挂号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应该挂神经内科。
走进神经内科,王涓抱着孩子坐到医生跟前,张清兆和母亲站在了她身后。
王涓讲了小孩昨夜的症状之后,医生开始给他做检查。
张清兆紧紧盯着医生的眼睛。
他希望医生能从这个婴儿的心音里听出什么异常,或者从他的瞳孔里看出什么异常。
可是,医生检查了一番,反应却很平淡,他说:“是中风。”
“中风?”
“中风会有一些预报信号,比如短暂性视力丧失,突然看不见东西;还有打哈欠,那是呼吸中枢缺氧。”
“好治吗?”王涓问。
“这种病……”医生一边拿起笔开药一边摇了摇头。
“不治之症?”王涓盯着医生的脸,又问。
医生岔开了话题,说:“他再犯病的时候,你们要立即联系急救医生。尽可能在原地抢救,千万不能大幅度搬动他,那样很危险……”
离开医院后,母亲说:“这孩子不能再到农村去了,再犯病的话,抢救太不方便。”
张清兆没说话,把车直接开回了安居小区。
这个婴儿又回来了。
他又躺在了卧室里的那张床上,还是那个靠墙的位置。
房间里又飘起了尿片子的味道。
张清兆把三个人送回家之后,就对母亲说:“你整点吃的吧,我还得出去跑跑。”
母亲说:“你去吧。”
王涓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
张清兆感觉到了,他看了看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涓气恼地说:“你是他爸爸,怎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不是他命大,今天你都见不着他了!”
张清兆笑了笑,走到襁褓前,朝里看了看。
他闭着双眼。
他左眼皮上的那块胎记依然醒目。
张清兆想,那个穿雨衣的人左眼上也一定有一块胎记。
第三章
晚上张清兆回来时,母亲已经躺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睡着了。
张清兆已经很长时间没和王涓在一起睡觉了。
他知道,今夜,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到卧室去睡了,他将和那个恐怖的婴儿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慢慢地走进了卧室。
王涓还没睡,她低声说:“你轻点,孩子睡了。”
夫妻俩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十分失败。
他在王涓的身上抽动,总觉得那个婴儿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听着。
两三分钟他就沮丧地落马了。
王涓没说什么,她默默地往孩子那边靠了靠,给他留出大一点的空地。
他和那个婴儿隔着王涓,却听见了他轻微的鼾声,他很惊异:这么小的孩子睡觉竟然打呼噜!
“你听,他打呼噜……”他轻声说。
王涓趴在婴儿头上听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出了很多汗。”然后,她把婴儿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
墙上的钟在寂寞地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张清兆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他翻个身,抱住了王涓丰盈的身子,心里好像踏实一些。他想,也许这样就不会再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看到有一颗脑袋从王涓身体那一端慢慢探了出来——正是那个婴儿!
他定定地看着张清兆,好像在确定他是不是醒着。
终于,他伸出白白的小手,朝张清兆勾了勾。
张清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他希望这时候王涓能够醒过来,可是,她却睡得像死猪一样。
婴儿轻轻滑下床,朝门口走去。
他走到客厅之后,又回身朝张清兆招了招手。
他在叫张清兆。
张清兆不敢违抗,乖乖地下了地,跟在他后面。
张清兆甚至看到了睡在客厅里的母亲,他希望她立即醒过来,看到这一幕,然后大声叫他,把这恐怖的幻觉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