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问,你知道这花儿是从哪儿来的吗?谭渔又对她摇了摇头。小慧说,这是
当年日本人开着飞机从天上撒下来的。谭渔说,日本人?撒下来的花吗?小慧笑了,
她说,当然不是花,是种子。谭渔在飘动的雨雾里,再次看到了小慧那嘴淡蓝色的
牙齿。昨天坐在会议室里,潭渔第一次看到了小慧那些隐蔽在她的红唇里的淡蓝色
的牙齿,那时她被谭渔的一句很幽默的话语引逗得发出了笑声,谭渔看了她一眼,
突然打住了正在进行的话题。主持会议的老刘说,说呀谭渔,继续说。谭渔说,不
行不行,我这话一停,思维就断线。你知道,我是思维型的发言者,没有连贯性。
谭渔当然知道老刘是当地党报的副刊编辑,知道他很有活动能力,他不但把这次会
议拉到他们这儿来开,而且还带来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女作者,小慧就是其中的一个。
几个月前,由于老刘的推荐,谭渔在他主持的副刊上连续给小慧发了几篇散文。谭
渔自己也知道,在这种年代,谁要是把自己标榜成文学青年或者文学爱好者,那才
是十足的傻B ,你到街上歪好搞点什么都会比这有出息。特别是像小慧这样的女孩,
随便到哪个酒吧或舞厅里坐坐吧台什么的就会比这强上一百倍。你想想,现在她还
来搞文学,真是难能可贵呀!老刘说,谭渔,你是少壮派,你不说谁说?谭渔说,
老刘,你就饶了我吧。老刘说,全着你在思想观念上对我们来一番轰炸呢,你不说
谁说?谭渔就把双手握在一起,向在座的诸位求饶。好在老刘嘴里是那样说,实际
上并没有纠缠他。谭渔平静下来,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去看小慧那淡蓝色的牙齿。
晚饭后不是小慧到了谭渔的房间,而是谭渔主动来到了小慧的房间里。在小慧的身
上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那秘密像一团雾挡住了谭渔的视线,他迫切地想冲破这
团紫色的雾气,看到她本来的面目。
谭渔来到小慧房间里的时候她正在洗衣服,她同屋住着的女孩不知道跑到哪里
去了,小慧一看到谭渔就叫起来,呀,谭老师,我没去看你,你倒跑来看我了。谭
渔说,我怎么就不能来看你?你是我的作者,报纸办的好坏全靠你们。小慧从卫生
间里探出头来看着他说,你说的这是实话?谭渔笑了,谭渔说,当然是实话。小慧
说,你是个不诚实的人。说完她又呵呵地笑了。谭渔坐在外边的沙发上,就好像看
到了小慧那口淡蓝色的牙齿,他说,我看到了你那口淡蓝色的牙齿了。小慧又从卫
生间里探出头来说,你说什么?谭渔说,你的牙,你的笑声使我看到了你那淡蓝色
的牙齿。小慧听到谭渔的话怔了一下,她一下把手中的衣服扔在浴盆里,甩着手上
的水来到谭渔的面前,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谭渔说,不是吗?小慧说,是的,
可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她说着在谭渔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仍旧看着他说,
好看吗?谭渔没有看她,而是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自己的眼睛说,我从来没有见
过这么漂亮的牙齿。他就那样闭着眼睛,他没有听到小慧说话,但是他听到了她的
呼吸有些急促,他突然挺起身子,看着她说,为什么是淡蓝色的?小慧又笑了,她
说,你真想知道吗?谭渔说,是的,我很想知道。小慧说,现在不能告诉你。谭渔
说,那么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呢?小慧说,明天早晨。谭渔说,明天早晨什么时候?
小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她说,明天早晨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好吗?有一股热流
从谭渔的身上涌过,他想,她可不那么简单,她也不是那种傻乎乎的所谓的文学青
年!后来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小慧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孩子。谭渔现在把目光
再次探到窗外,他看到窗外那些一晃而过的农舍在建筑风格上发生了某些变化。尽
管天气已经到了冬季,可是有几头水牛仍然在户外的田地里悠闲地走着,他知道再
过一会儿列车就到达终点站了,他闭上眼睛,小慧那口漂亮的淡蓝色的牙齿再次出
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胖子推着一辆上面摆满了各种饮料香烟和零食的铁皮货车从
车箱一侧的走道里掀着屁股走过来,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叫道,让让,让让。谭渔已
经记不清这个长着一嘴小胡子的人是第几次从他的面前走过了,现在他已经有些熟
悉他那憨厚的声音了,他一边走一边说,让让,让让。这时谭渔看到他临座的一个
中年妇女买了他一包瓜子,坐在谭渔对面的一个皮肤粗糙的青年人也朝他的货车上
瞅着,横在他右额上的那条粉红色的伤疤给谭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谭渔看到那个
胖子瞟了他一眼,就把车子停在了他的身边,一声不响地拿眼睛看着他。青年人抬
起头来看了胖子一眼,说,开封烟多钱一盒?
一块四。
一块四?太贵了。
胖子嘿嘿地冷笑了一下,哼哼……他脖子里的肌肉随着他的冷笑颤动着,他说,
贵吗?怎么个贵法?
人家都卖一块二。
一块二?你要吗?
那青年人说,一块二我怎么不要?
胖子仍冷着脸说,你拿吧。
谭渔想,听他们口气,哪里是买烟,分明是黑社会在搞交易!谭渔看着那个青
年买了一包烟,等那个胖子撅着屁股推着车子走后他才把烟撕开。他看到谭渔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