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并未得到,来到我生活上,紧附在生活上的是一堆,我看得清清楚楚,实在庸俗而
平凡。可是这是我的过失?别的人笑我,你不应当那么残忍待我。你明白事情,这命运是
谁作主?我要挣扎,你应当对于我象过去一样,相信我能向上。这种信托对我帮助太大了。
而且也只有这种信托,才能唤回我做人信心。”
信写成后看看,情绪与事实似乎不大相合。正好象是一 个十九世纪多情善感的女子,
带点福楼拜笔下马丹波娃利风格,来写这么一封信。个人生活正在这种古典风格与现代实
际两种矛盾中,灵魂需要与生活需要互相冲突。这信保留下来即多忌讳,多误会。寄给老
朋友只增多可怕的流言,和许多许多不必要的牵连,因此写成后看看,便烧掉了。信烧过
后又觉得有点惋惜,可惜自己这时节充满青春幻想的生命,竟无个安排处。
稍过一时,又觉得十九世纪的热情形式,对当前说来,已经不大时髦,然而若能留到
二十世纪末叶的人看看,也未尝不可以变成一种动人的传奇!同时说不定到那时节还有少
数“古典”欣赏者!对这种生命形式感到赞美与惊奇!因此重新从灰烬中去搜寻,发现一
点残余。搜寻结果,只是一堆灰烬。
试从记忆中去搜寻时,却得到些另外东西,同样保留了些十 九世纪爱情的传奇风格。
这是六年前另外一个朋友留下的。这朋友真如自己所预言,目下已经腐了,烂了,这世界
上俨然只在她心中留下一些印象,一些断句,以及两人分张前两天最后一次拌嘴,别的一
切全都消灭了。
她把这次最后拌嘴,用老朋友写诗的方式,当成一首小诗那么写下来:我需要从你眼
波中看到春天,看到素馨兰花朵上那点细碎白;我欢喜,我爱。
我人离你远,心并不远。
你说“爱”或“不爱”全是空话,
该相信。也不用信不信。
你晚,天上一共是多少颗星?
我们只合沉默,只合哑。
谁挂上那天上的虹霓,又把它剪断?
那不是我,不是我,
你明白这应当是风的罪过。
天空雨越落越大了,怎么办?
天气冷我心中实在热烘烘,
有炉火闷在心里燃烧。
把血管里的血烧个焦,好。
我好象做了个梦,还在做梦。
能烧掉一把火烧掉,
爱和怨,妒嫉和疑心,微笑的影子,无意义叹息,都给它烧个无踪无迹;烧完后,人
就清静了,多好。
你要清静我明天就走开。
向顶远处走,
让梦和回想也迷路,
我走了,永远不再回来。
这个人一走开后,当真就象是梦和回想也迷了路,永远不再回到她身边来了。可是她
并不清静。试温习温习过去共同印象中的瓦沟绿苔,在雨中绿得如一片翠玉。天边一条长
虹,隐了又重现。秋风在疑嫉的想象中吹起时,虹霓不见了,那一片绿苔在这种情形中已
枯萎得如一片泥草,颜色黄黄的:“让它燃烧,在记忆中燃烧个净颈。她觉得有点痛苦,
但也正是一种享受。她心想,“活的作孽,死的安静”。眼睛业已潮湿了。过去的一场可
怕景象重复回到记忆中。
“为什么你要走?”
“为了嫉妒。”
”为什么要妒嫉?”
“这点情绪是男子的本性。你受不真心,不专一,不忠实,所以我……”“你不了解
我,我永远是忠实的。我的问题也许正是为人太忠实,不大知道作伪,有些行为容易与你
自私独占情绪不合。”
“是的,你真实,只要有人说你美丽可爱,你就很忠实的发生反应。一个荡妇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