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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特殊学习班孤零零的一个四合院,设在位于县城西部的监狱旁。此时的刘继业眼窝塌陷面无血色,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儿,已是不能行走。当老婆终于找到这里,过午了。
那时,老婆小心翼翼地把刘继业从屋里架出来扶上架子车拉住他回家,一路上她悲痛难忍,那辛酸的泪水流啊流啊;刘继业却躺在架子车上一句话不说。
回到家,首先是第十生产队的队委,都来了。
他们来到后,看到刘继业坐在桌子边低着头,自己也都很小心、一个个无声地找个地方坐在那儿。
屋里的空气好像冻结了。过了一会儿,生产队的会计首先打破沉默,说:“继业哥,咱只要人平安,比什么都好,别难受。”
刘继业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队里的记工员眼里含泪喊了一声说:“叔,他们打你了吗?”
刘继业仍是一声不吭。
队里的民兵排长说:“继业哥,你那腰疼病,在那儿,没犯吧。”
刘继业又没吭声。
这时刻生产队长老赵说话了:
“继业,你被弄走,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你就说一句,也让我们心里好受些······”
终于,刘继业抬起了头。他满脸泪淌,忽然哑着嗓子喊:“县委······我们的老书记,活活被他们折磨死了······”放声大哭。
大家一听县委老书记也死了,想着那刘少奇吧,官太大,咱老百姓不托底,可是咱县委老书记那么和气可亲,那么关心老百姓。再说,咱老书记是解放前参加的革命干革命;在解放前那艰苦岁月中,咱老书记命且不顾打敌人,到如今革命胜利了,他怎么能反革命啊。
一想起老书记多少次来到咱们队,哪一次不夸夸咱十队的革命干部和群众勤劳能吃苦?几回回的大丰收,老书记哪一次不是站在打麦场里和咱社员们一起笑啊笑。
东海水也有回头浪,可是,我们的老书记却从此一去不回返·····一想到这,在红星村第十生产队政治队长刘继业家中一片呜咽:
原来社员们都来了,院里街里全是人。
这时候刘继业站了起来。看他艰难地走到屋门。面对外面的社员他嗓音沙哑:“老少爷儿们,今天我站在这儿,仍以第十生产队政治队长的身份吩咐:少华,你过来!”
少华是第十生产队的实物保管,他一听赶紧走上前。
刘继业说:“少华,我现在要你去仓库房开锁,给我立刻装一百斤小麦,五十斤大豆,十斤芝麻。”说完他又面向大伙:“老少爷儿们,我们的老书记明天出殡,这点东西就算我们十队人给老书记最后的祭品吧。”
刘继业说着又是哭,忽然他正色道:“只恨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相送,问十队社员,有哪个愿代我前往!”
“我去!”
屋里院里,十队人一同喊出了山一样的声响。
少华二话不讲,扭头就去执行。
慢慢地,天黑下来了。
但是明天,太阳仍会从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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