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银狐一直躲在房里一个更黑的暗角,观察着女人的动作。它看见那个女人终于从炕边摸索出一把剪子,软软地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土炕沿打开了剪刀,然后往自己的手腕处轻轻割起来。它闻到了一股人血的芳香喷薄而出。黑红的液体从那女人的手腕上汩汩流出,沿着她歪坐的大腿淌流在地上。银狐走过去,贪婪地舔舐起那摊血,一直循着血线舔到女人的手腕上。经它的湿漉漉阴凉阴凉的粗糙如石砬子的舌头,来回舔那么几下,女人手腕处剪子割的那个伤口,神奇地不再流血了。女人又处在昏迷中,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银狐把那把血性的剪刀叼起来,跳上炕,再跳上窗户台子,丢在窗外。然后,它又跳回来,蹲坐在一旁,等候女人醒过来。还不时走过去,舔舔女人的手腕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人终于“哎哟,哎哟”地苏醒过来。
“让我死吧……”她发现自己还活着,又伤心地哭求起来,同时似乎无意识地伸出双手,抱住了正舔她手腕的老银狐,哽哽咽咽地抽泣,不停地重复,“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大概她神志不清,搞不清自己抱的是何物,或许当成丈夫铁山了吧。
那老银狐一动不动,温驯得像只猫般任由那女人搂抱着,揉抚着,那双野性的闪出绿光的眼睛,也变得十分柔和迷人,通人性地微微闭合,享受着多少年来一直仇视为敌的人类的温存。
哦,人和兽,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时天已大亮,红红的晨霞,照在破碎的窗户纸上和土屋墙壁上,透出一种色彩立体,富有层次的如油画般的景色来。这是一幅绝妙的油画,那人,那狐,那霞,那窗,那悬梁的白布条,还有那带血迹落在窗外白雪地上的剪刀,这一切组合成了不只是涵盖人类生活的大自然之生命组画,这是人工的拙劣画笔画不出来的,这需要生和死,需要血和阳光,需要主宰人和兽的天道自然的显现。
此刻,村子里开始骚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