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章京韩舍旺出来说话:“王爷息怒,咱们还是移驾王府说事吧,这里空了两三年,现在又是寒冬腊月三九天气,把这大屋子烧暖和了的确不易,难为了这些奴才们。”
达尔罕王爷翻着白眼,看了看韩舍旺,不再说什么,因为对这位老章京他还是谦让三分,全倚仗人家管理着旗务不好拂他面子,便说:“好吧,就依你,大伙儿散了吧,也不必全到王府,明天王府设宴,那时大家再去王府赴宴。现在就请韩章京和军事梅林甘珠尔大人,随我去王府议事吧!”
于是,三年来达尔罕旗王爷首次上衙门办公事,就这么草草了事,匆匆散摊儿,各自回府,准备着明天的王府大宴上大吃大喝。
随王爷赴王府议事的韩舍旺和老军事梅林甘珠尔大人,却并不轻松。韩舍旺心里明白,找他主要是谈出荒之事,可甘珠尔却不明白了,找他是要干啥呢?达尔罕旗虽有些匪情,但还没达到群乱之况,南北左右各旗为出荒之事闹过多起叛乱,但这些年来达尔罕旗百姓还算安静,没闹出过大乱子,这位年老的军事梅林实在猜不透王爷特意召他去王府的含义。他有些提心吊胆。这位反复无常又愚鲁的王爷,会跟他谈什么呢?
到了王府,这位达尔罕旗主管军事的梅林大爷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原来,达尔罕王的老母亲——御赐三品夫人老福晋太太,在奉天府时相识了一位来自锡热图·库伦旗的葛根喇嘛,听了三天老喇嘛讲经,一下子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对喇嘛教崇拜得五体投地,并许愿一定亲自到库伦旗大庙上金塑宗喀巴佛像。于是随儿子达尔罕王爷回草原后,天天催着儿子,派人送她去库伦旗大庙朝拜还愿。库伦旗离达尔罕旗王府有三四百里,路途遥远又艰险,达尔罕王放心不下,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召来老军事梅林商量此事。
一听,甘珠尔笑了,拍着**说:“王爷,这是小事一桩,包在我老夫身上!我从旗马队里挑出二十个精兵强将,护送老太太去库伦,万无一失!”
“不,我要你自己带队护送,另外,二十人太少,要派五十个人,全副武装,带快枪,每人两匹快马,老太太要乘八匹马拉四轮轿车!”王爷一挥手就决定了。
这一下,轮到老梅林甘珠尔傻眼了。本来自己想讨好,可这位傻王爷一下子连他也派出去,带队护送。几百里路的鞍马劳顿不说,更主要是半路上的博旺旗、奈曼旗、库伦旗三角边界“胡子”很多,尤其有个叫“九头狼”的“胡子队”,令人闻风丧胆,万一遇上他们,自己老命休矣。
旁边的韩舍旺喝着奶茶暗暗偷乐,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他们二人为争夺达尔罕旗的实权,一向不和,明争暗斗,长期以来互相算计,谁也不服谁。
“我说甘大人,这是应该的,老福晋太太可是皇上御赐的诰命夫人,你亲自出马护送一下,是义不容辞的。再说了,你大人亲自出马,咱们王爷才放心哪,是不是,王爷?”韩舍旺不失时机地落井下石,又谄媚地笑着讨好王爷。
“是啊,是啊,还是韩章京理解本王的心意,甘梅林你就辛苦一趟,代替老王亲自侍候着老太太去一趟,回来后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达尔罕王一仰头,爆发出大笑。
一看大事已定,无法推辞,甘珠尔老梅林也只好咬咬牙,答应道:“好吧,既然如此,老夫就为王爷效劳,亲自跑一趟吧,请问王爷,老太太准备何时动身啊?”
“过完年,老太太本想赶正月二十五日的库伦庙会,可我想现在天太冷了,等开春暖和了才动身,二十天里也该赶到了。”王爷数着指头算日子。
“快赶,应该能到,但老坐车怕老太太吃不消,最好是中间找个安全地方歇歇脚,休息两天,慢慢走。”甘珠尔说。
“这事你就具体跟老太太商量。好吧,你就先回去准备准备吧,别先声张出去,悄悄准备。”王爷吩咐。
甘珠尔军事梅林告辞走了,从韩舍旺身边走过时狠狠瞪他,恨不得用眼睛吃了他,可韩舍旺冷笑着装作没看见。
接着,达尔罕王向韩舍旺询问起最重要的大事:出荒的情况。
“大王,您先看看这个……”韩舍旺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捧给王爷。
“啥玩艺,必扯其①,拿过来念念!”王爷吩咐。
必扯其吞吞吐吐地念起来。这是一封手抄信,是别尔根·塔拉十万牧民恳求王爷,收回出荒打算的请愿长信。
“反了!反了!奴才们反了!”达尔罕王火了,一把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出荒出定了,谁也别想阻挠我!谁捣乱砍谁的头!王八羔子们,还敢劝我,真吃了豹子胆了!韩舍旺,这信是谁写的?给我查出来!”
“禀王爷,这信传得极广,几乎全达尔罕旗都传遍了,小人也查了很久,就是查不出具体执笔写信之人。但还是有点线索。”韩舍旺阴沉着脸,观察着王爷的脸色。
“什么线索?快讲!”王爷喊。
“王爷三年不在草原,可这期间草原上发生了许多事情,眼下,咱们达尔罕旗‘孛’教很兴盛,学‘孛’信‘孛’的人特别多,几乎屯屯户户都有当‘孛’的人。这信,好像最先是那些‘孛’师当中传起来的。”
“那把那些狗日的‘孛’师们统统抓起来!给我押进大牢!”达尔罕王拍案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