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他说,好像我们一直在说话似的,“周末时你可以睡在这里。有一个房间马上要空出来了——可以发挥一点用处。”
我停了下来,手上还握着烧杯。“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你在这儿的额外时间,我不会付你钱的。”
我把烧杯放进他的杯托。“可你妈妈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
我看起来一定很困扰,因为他加了一句:“没关系的,我很安全。”
“什么?”
“要是你担心我有什么引诱你的阴险的秘密计划,你大可以拔掉我的插头。”
“真逗。”
“我是说真的,考虑考虑吧,可以把它作为你的备选项。事情会比你想象的变化得快,也许你妹妹决定周末不在家里过了,也许她会遇上什么人。有一百万种可能。”
也许两个月后你就不在这里了,我默默地告诉他,想到这里我很痛恨自己。
“说说,”他要离开房间时说,“为什么跑步男不让你住他那里?”
“噢,他给我提供了位置。”
他看着我,似乎要继续这个话题。
但他又似乎改变了主意。“如我所说,”他耸了耸肩,“考虑一下那个建议。”
以下是威尔喜欢做的事情:
1.看电影,尤其是带字幕的外国电影。偶尔他也会在别人的建议下看一部动作片,甚至史诗般的爱情故事,但是决不看浪漫喜剧。即使我斗胆租一张浪漫喜剧电影的碟,他也会在整整120分钟的时间里,不时发出嘲笑的“啐”声,批评极其老套的情节,直到我觉得乐趣全无。
2.听古典音乐。对此,他了解非常多。他也喜欢现代音乐,但说爵士乐纯粹是胡诌。有天下午他看到了我MP3上的歌曲,他大笑,差点把身上的管子弄掉。
3.在花园坐坐。现在天气宜人,有时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他的头后仰,脸上的阳光让他陶醉。当我评论到他有静下心来享受当下的能力时——我从来做不到,他指出如果你的手脚都不能动,你就没有太多选择。
4.让我阅读书或杂志,然后说出感想。“知识就是力量,克拉克。”他这么说。起初我很讨厌,好像在学校一样,要考查我的记忆力。但过了一阵后我意识到,在威尔看来,没有错误的答案。他就是喜欢我跟他争辩。他问我对于报纸上的新闻和对于书中的人物的看法,他的观点总是与我有分歧。每样事情他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场——政府正在做的事情,一家企业是否要兼并另一家企业,某人是否应该被送进监狱。要是他发现我没有动脑筋,重复我父母或是帕特里克的观点,他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不,还不够好。”要是我说我对此一无所知,他会非常失望。我变得期待他的提问,来上班的公车上我都会看报纸,做好准备。“很好的观点,克拉克。”他会这么说,我会眉开眼笑,然后踢自己一脚,又让威尔当了一回老师。
5.刮胡须。现在每两天刮一次,我在他的下巴上涂皂沫,把他弄体面。如果他那天状况并不糟糕,他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觉得最有肌肤相亲快感的事情就是给他刮脸。也许这是我自创的,也许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东西。但是我拿刀片轻柔地在他下巴上来回剃掉胡须并且刮平时,他总是默不作声。他睁开眼睛时,表情变得柔和,像是刚从一个美梦中醒来。由于我们现在经常外出,他的脸上也有了一些光彩,他的皮肤是那种很容易晒黑的类型。我把剃刀放在浴室贮藏橱的上方,塞在一大瓶护发素的后面。
6.沉溺于男性活动,尤其跟内森在一起时。有时,在傍晚的例行工作之前,他们会坐在花园尽头,内森撬开几瓶啤酒。有时我听到他们在讨论橄榄球,或就在电视上看到的某个女人开玩笑。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威尔。但是我理解他需要这些,他需要有这样一个人跟他一起,那时他是一个男人,能做些男性做的事情。在他奇怪而独立的生活中,这是一小部分“正常”的生活。
7.点评我的衣着。实际上是对我的衣服皱起眉头,除了黑黄的连袜裤。只有两次威尔没有对我的衣着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那时我觉得宛如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那天你在镇上看到了我爸爸。”
“啊,是的。”我正把衣服晾在绳子上。绳子隐藏在特雷纳太太所谓的花园里,我觉得她不想有像洗干净的衣服这类世俗的东西来污染她花园的景色。我自己的母亲会用衣夹把床单夹在晾衣绳上,在她,这是荣誉的象征,是对她邻居的挑战:胜过我,女士们!只有父亲可以阻止她把第二个正在转动的烘干机摆到门外。
“他问我你有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啊。”我刻意保持着面无表情。考虑到他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我说,“当然没有。”
“他跟别人在一起吗?”
我把最后的衣夹放回袋子里,把袋子收拢,放进空洗衣篮,然后转向他。
“是的。”
“一个女人。”
“是的。”
“红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