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到第三个箱子时,意外发生了,房门推开,三个穿白纱的女人走进来。
是新娘和伴娘。
她们呆呆地看着我,一时间没回过神。我也愣住。混江湖许多年,还不至于因为被撞破犯罪而惊慌,吓我一大跳的是,我认识新娘,熟得不能再熟——她是我多年前的女友雯雯。
我第一次见到雯雯是在迪厅,她一个人在那里疯狂地喝酒、跳舞,身上带着某种气质,与寻常的夜店女孩不同。我走过去搭讪,轻易便将她拖回家。那晚她烂醉如泥,第二天醒来根本不记得昨夜的事,但也不在乎,跟着我出去吃午饭逛商场,还看了一场电影。
那段时间我迷上了她。她不大肯讲自己的事,只说名字叫蔡雯,父亲搞小三抛弃了母亲,气不过就从家里跑出来。我也懒得问,看得出来,雯雯的出身不一般,我给买了不少名牌货,她都很随便地说声谢谢,不当回事。而且她特别有学问,懂很多东西,蹦迪时能随口说出那些外国舞曲的名字,有一次还拉着我去音乐厅听一个叫巴赫什么的演奏会,听到一半时哭了。
我没怎么上过学,所以,能交上一个有文化的女朋友,心里挺得意的。我们俩成天泡在一起,逛街喝酒蹦迪摇头,玩得非常嗨。不知不觉,我受到了雯雯的影响,在债务公司见客户时一本正经地穿西装打领带,讲话时不时冒出个文绉绉的词。我们甚至想过要结婚。为此弟兄们没少嘲笑我。
后来我出了事,宣判时雯雯去法院旁听,被押下受审台时,我匆匆看了她一眼。之后我发送到外地农场服刑,自然断掉来往。
在婚礼策划书上看见新娘叫蔡若文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雯雯”。
此刻,互相呆看了几秒钟后,我先清醒过来,迅速抽出衣兜里的手枪,厉声命令:“都趴地上,不准动,不许出声!”
但我显然高估了女人的心理素质,一个伴娘吓得直哆嗦,脸色煞白,完全不知该干什么好;另一个则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啊——
我见势不妙,正要冲上前打昏她,雯雯已转身抱住,捂她的嘴:“别叫,再叫会打死你。”
那个伴娘停止喊叫,惊恐地看我。
“趴下!”我又喝道。
两名伴娘立刻听话地趴在地上,脸埋在地毯里,一动不敢动。雯雯却站着,注视我两秒钟,说:“你把钱都拿走,我不报案。请不要伤害我们。”
我心里乱糟糟,有些失措,本能地想解释不知道新娘是她,才会来偷钱;但转过念头,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认识的好。
按原计划,如果化妆间有人,要控制起来,所以布袋中装有绳子和胶带,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我把三个女人反背手,分别捆在卧室床的三脚,并堵住嘴。然后,将装在袋子里的钱全倒出来,离开1119号房。
到走廊上,我立即给蓝波打电话:“你在哪儿,监控不用删了,快走。”
“出什么事儿?”
“别问,马上到外面会合。”
我一边往电梯走,一边又通知宁嘉。她躲在安全通道内,手机信号不太好,我在走廊拐角处站住,大声对她讲。挂断电话时,我无意识回头看一眼1119号,却恍惚有一个脑袋在安全通道门那里探了一下。我吃一惊,再仔细观望,又什么都没有。
反正已经在雯雯面前露了相,如果她不报案,被别人看见也无所谓;如果她报案,那怎么都逃不掉。我不再多顾忌,径直乘电梯下楼,出酒店小跑到两百米外停车场上的菲亚特前。
宁嘉先到一步,问:“怎么回事?”
我没理睬,等蓝波也回来后,开车驶出停车场。这时候又发现一件怪事,马路斜对面家乐福超市门口,停着一辆三菱面包车——不会是肖军开的那辆吧,他在这里做什么?
我的心更沉了。
蓝波和宁嘉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连声发问。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驾车拐上僻静的淡水路,在路边停下。右侧是大海,正退潮,露出一片礁石滩,没什么人。
“下车。”
我在头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向石滩深处,蓝波和宁嘉跟在后面。
“海哥,到底怎么啦?”蓝波问。
我站住,回身猛地一拳,打在他下巴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中他小肚子。蓝波摔倒在地,疼得直抽筋,发不出声音。
宁嘉愣住,稍过片刻,愤怒地朝我大喊:“你发什么神经!操!”
她居然装得挺像。
“你俩玩我是吧,早知道新娘是雯雯!”我冷笑。
宁嘉一脸无辜:“雯雯是谁?”
“接着装。我以前的女朋友,你没见过?今天结婚的是她。”
宁嘉睁大了眼,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拉下脸,气冲冲说:“谁记得呀,都这么多年了。再说,我也没见过新娘的照片。”
蓝波从沙石滩上狼狈地爬起,身上湿漉漉,急切赌咒发誓:“我们真不知道,海哥。我哪敢骗你!这事儿是我看见报纸上的求婚广告出的主意,跟宁嘉无关,她从没说起过你有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