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在开头第一个搭乘公共汽车的叙事片段中集中展示了小武社会边缘人的形象。吊儿郎当的穿着、花臂和拽而傲慢的神态跟那一副斯文气的黑框眼镜,在小武身上既是冲突,又能和解。“买票。”“我是警察。”耍无赖似的逃票后,镜头以局部特写的方式给到了小武那只正在做贸易的手。总之,这是一个有性格没追求的混混。 影片的主体部分以三条故事线交织叙事,也就是贾樟柯最初给电影的命名。 第一条故事线是小武和他的旧哥们儿金小勇。电影中有一个细节镜头在小勇家的一面墙上停留,那面墙上有刻度。这是中国北方城市常有的习惯,两个同年纪的好友会互相比身高,在墙上做记号。“这个记号是他们成长的记录。那面墙代表的是他们的友谊和他们的过去。”(贾樟柯)两人本是小偷同行铁哥们儿,后来小勇去做生意翻身了,小武还是操着自己的老手艺过活。两人的关系在小勇托人退回小武的礼金后达到冰点。小勇逐渐走了正路,融入了社会,而小武还是操着老行当,幻想延续以前的老交情,这无疑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二条故事线是小武和他的暧昧对象胡梅梅。两人因孤独的境遇生发出暧昧情感,胡梅梅最终却更现实地选择了山西老板当靠山。胡梅梅感冒时两人在胡梅梅住处的漫不经心的对话很有深意。“你家是开煤窑的吧?你咋那么有钱啊?”“我就是个手艺人。”“看着可不像。”“凭手艺吃饭。”“靠手艺吃饭也挺不容易的。”“人家开歌厅的开歌厅,贩烟的贩烟,我笨。”小武的爱情与他的人生是同构的,有真情却不会有结果。 第三条故事线是小武与父亲梁长友,或者说是小武与他的原生家庭。因为一枚假戒指,小武与父母起争端,然后冲出家门,大喊“不回来就不回来,再也不回来。”戒指的矛盾可以说是一个隐喻。小武送母亲的假戒指意指的是童年的母子情,母亲将戒指转送,是因为母亲已经视小武为成人,而小武内心并未完成这样一种成长,才会与母亲起争端。父亲的骂,更进一步表明了小武对成人人际关系的不适应。 从小武边缘化的社会处境,到三个重要人际关系的破裂或故障,这些共同造成了小武人生的一种偏离,既是对符合普世价值的人生的偏离,也是对小武内心理想人生的偏离。小武有着自己独特个性的一面,这一面来自于一种孩童的理想主义,他没有办法决绝地过渡到成人世界,所以他不能达成普世价值层面的理想人生;小武的那种理想主义是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存活的,就像他与胡梅梅的飘零的情愫,无法在现实的土壤里扎根生长。 这种偏离的人生必定让小武的生命处在一种永久的迷茫与失衡之中。而人生的真相究竟是狂热的饱和还是肃穆的虚无呢?影片最后,小武带着手铐蹲在马路边,过路人陆续停留,扎堆地看。似乎没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