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涛又恼又羞,二话不说便回了城。也就说他倒霉吧,茶客里有一个人认识杜仲涛,这人是杜府跑街的一个小伙计。而小伙计的相好又在杜夫人房里做丫鬟,名唤梅香。
一经二转,杜仲涛调戏女子的传闻就进了杜夫人耳朵里。
跟方铮猜的一样,杜夫人可是个十足的大醋坛。杜仲涛回府后,两人便大吵大闹了一番,这回杜府上下全知道了。府里有好事的人还专门去调查,查到被调戏的乃是长街孙寡妇。
杜夫人得知更是火冒三丈,跟杜仲涛大打出手。打到酉时后段,杜夫人怒气未消地回了后院,杜仲涛则筋疲力尽地上了东厢院的花楼,就此呜呼哀哉了。
方铮说得口干舌燥,一连灌了两杯酒,这才长吁短叹道:“哎呦!谁能想到杜仲涛是被一摊鸟屎和一泡人尿害死的,实在可惜,可惜啊。”
“哪里跟哪里。”蒙锐冷脸惯了,但见了方铮也只能无奈地苦笑——这位定水城捕头,那绝对是数得着的奇葩!
“你没去找天宫一郎?”
方铮面露难色:“我也想去找,但孔大人不让。他说天宫一郎同倭国皇族有关系,还是什么皇道商人,不可能肆意在定水城杀人。”
蒙锐暗自一声冷笑,昨日若非自己拦下,相原秀夫早在四海酒楼里斩杀井上了。倭国皇族,狗屁不如!
“不过明着查不行,咱可以暗着来。我认识几个码头巡事,只要摸上了海船,咱们就可以偷偷找证据,有了证据再一举拿下天宫那厮。”方铮又抓住了蒙锐的手,双眼放光道,“这就去吧。”
“等等。不急,不急。”蒙锐小心翼翼抽回手,这才放心地说,“除了天宫一郎,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看一看。”
“哪里?”
“那间茶寮。”
在四海酒楼吃了午饭,未时,蒙锐来到了城外‘李记茶寮’。
这座茶寮距离落鸟屎的官道并不远。茶寮里外两间,外面是茶室,里面是搁置杂物的小间。从小间里转悠了一圈,方铮突然怪怪地一笑,嘀嘀咕咕说:“里面好像还有股子尿骚味。”
蒙锐当没听见,出来跟茶老板聊了两句。茶老板啧啧说:“往常茶寮的男客都往林子里撒尿,茅房专门留给女客。昨个也不知哪个爷们这么不开眼,抢了女客茅房,这才出了这等丑事。不过事后我也问了,但没人承认。
茶寮没什么线索。蒙锐和方铮赶至杜府,上了杜仲涛失足的花楼。
花楼宽七尺,长约两丈。从左至右有六七种花卉,姹紫嫣红好不漂亮。杜府老管家也上了楼,一样样介绍说:“这些都是老爷心爱之花:点金白兰、仙芙蓉、羊角红,尽是些名贵稀少的品种。”
蒙锐深吸一口气,他希望从众多花香里寻到之前神秘的气味,但结果令人失望。廊台头上有几样简单摆设,一张枣色藤椅,一张短几,一套茶具,还有一个黄色花壶。正对着藤椅的是一株五色花卉,香艳迷绕,让人难以离开。
“它叫‘五鸢’,乃西域进贡皇廷的绝品,老爷用黄金万两才换来这一株。每次上花楼,老爷都得盯着‘五鸢’看上半个时辰。”老管家一边说,一边抹泪。
廊台中间位置的木栏破了一大块,方铮瞧瞧说:“不用说,杜仲涛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蒙锐在断裂木栏边沿摸了两遍,然后将脑袋伸出破口,朝下面的青石板望了望,而后起身说:“可以了,再去见一见杜夫人吧。”
老管家引着来到后院,见到了杜夫人。杜夫人面色苍白憔悴,有气无力地说:“小女子身体有恙,未能起身相迎,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方铮本也不拘小节。
再谈起死去的杜仲涛,杜夫人没听两句就嘤嘤呜呜地哭起来。蒙锐和方铮对望一眼,不好插嘴,只能等杜夫人哭完。好一会儿,杜夫人双眼红肿道:“实在抱歉,我忍不住……”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方铮这般说了,又回头跟蒙锐悄悄说,“原来大醋坛竟这么有情有义,嘿嘿,杜仲涛死了也值了。”
蒙锐又当做没听见。杜夫人把起争执的事重述了一次,承认在杜仲涛双手、脖颈上的伤都是她挠的,暗花袍也是她抓破的,一边说着眼泪又泫下,蒙锐赶紧拉起方铮告辞。
“梅香,替我送大人。”
一个眼睛大大的丫鬟将蒙锐送出屏门,蒙锐忽然说了个人名:“黄小山。”
丫鬟梅香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蒙锐。蒙锐嘴角一扬,心满意足地走了。黄小山就是那个杜府跑街,这梅香应该便是黄小山的相好。
出了杜府,已至酉时。
“还得再去趟黑屋子。”蒙锐意味深长地说,“最后见一眼杜仲涛。”
方铮咧了咧嘴:“我倒宁可去见病怏怏的杜夫人,梨花带雨,更增娇美。”
蒙锐瞥了方铮一眼,心道如果再有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来定水见这位奇葩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