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赶任何人出去的。”我说。
接着,我听到了一阵笑声,两个妙龄女郎下来了,高跟鞋把木质的楼梯踩得咚咚直响。
她们一个叫缪西娅,一个自称帕帕。
缪西娅身材娇小,皮肤雪白,长得美极了,一头浓郁的黑发,连衣裙将她的腰身衬得细细的,而帕帕是个高个子,大长腿,穿着长裤,衬衣的领口开得低低的,露出肉桂色的肌肤。
我大约猜出了她们两人的身份,她们也看出了我的。我说:“早晨好女士们。”
她俩相视而笑,接着,缪西娅娇滴滴地开口道:“门房是个老实人,他守口如瓶,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
帕帕道:“不过我们俩倒是很乐意和一位军官聊聊天。”她的嗓音带着低沉的烟腔,颇为迷人。
她们一唱一和,想必已经把不少男人耍得团团转。
于是我把那张纸条给她们看。她们看了一眼那个房门号,立即又相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心照不宣的表情。
我跟着她们来到了公寓对面的人行道,那儿有一个车站。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里。”缪西娅说,“当时是晚上,天很冷,我站在站台边上,等帕帕回家。”缪西娅看了眼帕帕,后者点了点头,我让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起了些雾,有些路灯坏了,发出嘶嘶声,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是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醉鬼,后来我发现不是,他穿着军装,一动不动的,好像也在等车,我只看到他的侧影。他站得很挺拔,但不是那种纯粹的军人式的挺拔……总之,就是让人觉得这个人很优雅,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介不介意他在这里抽一根烟?我说当然不介意,他便叼起一根烟,但摸了摸,发觉自己没有带火柴,于是他又问我借火。我看他这个人还不错,就取出火柴划燃了一根,伸过去。这时,他忽然压了压帽檐,说:‘小姐,请您别被我吓到,我的脸上有一些伤。’说着他转过脸来。
“啊!虽然他这么说了,可我还是吓了一跳,他的另外半张脸上满是烧伤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毁容了。”
我当即打断她:“什么,你说他脸上满是伤痕?”
“不。”缪西娅伸手比划着,“只有这半边脸上满是伤痕,如果你从另一边看他,就会觉得他这个人很正常。而且当时我想,天呐,要不是被毁了容,这小伙子一定还挺帅。我真为他感到惋惜。”
没人告诉我杰森·贝辛格的脸上有伤,而且听起来他伤得相当严重,难怪档案里没附带他的照片。
“你确定是烧伤?”我问。
“那就是烧伤!我见过烧伤,不过他的伤有些旧了,可能有一两年了。”缪西娅说,“后来我们又聊了一小会儿,车来了他便走了,那天帕帕回家可真晚!”她故作气恼地瞟了她的同伴一眼。
“可在那之后不久,我也碰到了他。”帕帕说道,
“有天,我在楼梯上碰到了他,我们还相互致意。回到家后,我对缪西娅说,你知道吗,我刚才在楼梯上遇见一个烧伤了半边脸的家伙,我猜他就住在我们楼上。而缪西娅说:‘天呐!我认识这个人!’”
“等等,”我拿着纸条,“就是这个门牌号码?他就住在你们楼上?”
她们表示肯定。
“为什么他会住在这里?”我问。
“他也不是成天住在这里,”她们说,“他只有休假的时候来住一阵子,有时是几天,有时是一周,假如他不在,就轮到别人来住。官兵们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成群结队地来这座城市度假,租几套房子,请一些女佣和厨子,本地还有一个挺大的军官俱乐部呢。”
“他有女佣和厨子?”
“不,他没有,和别人比起来,他这个人更喜欢独来独往,不爱出门,那间公寓也不是他本人租的,他们部队有一个统一的租约负责人,好像是叫司……司……”
“司务长?”
“对啦,就是这个名字,‘司务长’!”
“但我听门房说,租约已经解除了。”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们就不再出现了。”
我点点头,然后想了想,问:“看起来,你们和这位邻居的关系似乎……很好?”
“当然啦,”缪西娅眨眨眼睛,“他在时,我们还时常去他的公寓做客呢,虽然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却并不无聊,他在时,我们就去他家听唱片,跳舞,喝香槟,有时一整个下午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他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两个都是?”我看了她们一眼,“你们都去他家?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和他很亲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