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突然变掌为拳,四拳击出,第一招“罗汉伏虎”,竟是少林“伏虎罗汉拳”的起手式。
俞佩玉不觉又一惊,他第二拳却已变为“大洪拳”,拳到中途,忽又一曲,双拳分击而至。
这两拳拳势诡秘,俞佩玉竟连见都没有见过,明明见到双拳斜击而来,打的是左腮右颊,谁知拳头到了面前,却忽然笔直击向胸膛,郭翻仙眉飞色舞,忍不住得意大笑道:“你不知这是哪一派么?”
这句话其实并未说完。
他说到“这”字时,俞佩玉已被逼还手,竟然不闪不避,出手向这捣蒜般直击而来的拳头迎了过去。
他说到“哪”字时,已发现对方拳力惊人,准备撤招,纵是他留有余力,见机得快,但拳锋还是被俞佩玉掌锋扫着,他只觉一股前所未见的骇人力道排山倒海般推来,身子已被震得飞了出去。
俞佩玉的天生神力,他纵然用尽全身力道,也未必抵挡得住,何况他还保留着五分力气。
钟静已惊呼出声,失声道:“莫要伤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在下也并没有伤人之意,两位若要走,在下也绝不拦阻。”他已尝够了被人伤害的滋味,不到必要时,他绝不伤害别人。
郭翩仙长叹了一声,钟静已奔过去拉住他的手,恳求着道:“走吧,你为什么要和他拼命?”
郭翩仙苦笑道:“阁下的武功虽不见得如何高明,但这样的天生神力,我倒真的从未见过,看来我也未必能伤得了你。”
俞佩玉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为何还不走?”
郭翩仙叹道:“看来我的确还是走了的好。”
他抱了抱拳,像是真的要走了,谁知就在这时,他手腕一反,袖中又有十余点暗器激射而出。
钟静失惊道:“你……”
她一个字刚说出口,身子突然被郭翩仙提起,向俞佩玉掷了出去,他自己身形一闪,却绕到俞佩玉身后。
这一着之歹毒,实是天下少有。
俞佩玉若想避开这暗器,已大是不易,何况他纵然避开了暗器,钟静的身子已飞舞着扑来。
她骤然被人掷出,手脚自然难免舞动,俞佩玉若不管她,反身去迎郭翩仙,便难免要被她所伤,俞佩玉若想接住她,郭翩仙已到了身后,他身后空门大露,双手若再接着钟静,郭翩仙出手时他又怎能抵挡。
这变化全都发生于一瞬之间,俞佩玉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暗器已扑面而来,飞舞着的人影也跟着而到。
俞佩玉本待出手将暗器反激出去,但忽然发现扑来的人影竟是钟静,暗器反激,钟静便没命。
他既已来不及闪避,若不出手自己就没命,──郭翩仙自然早已算准了他是绝不忍心下手去伤钟静的。
谁知俞佩玉双掌还是闪电般挥出,只是他左右双手所用的力道却绝不相同,左掌力柔,右掌力猛,左掌先发,一股柔力将钟静的身子远远送了出去,右掌力刚,一股猛力迎上了暗器。
这时郭翩仙双掌却拍向他背脊!
俞佩玉掌力已发,既无余力闪避,更无余力招架,无论换了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难免毙于掌下。
就在这刹那间,俞佩玉右掌的力道突然由极刚变为极柔,掌势一引,暗器竟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呼啸着向俞佩玉身旁飞过,竟笔直击向俞佩玉身后的郭翩仙。
郭翩仙做梦也未想到自己发出的暗器此刻竟来打自己了,他若是伤了俞佩玉,自己身子就要变成蜂窝。
他出手虽然阴险歹毒之极,但俞佩玉这一应变的手法,更已穷机智之极点,达武功之巅峰。
郭翩仙惊呼一声,撒手后甩,借势翻身,纵然他每次出手都留有退步,还是难免被暗器擦破了衣服。
这时钟静身子已撞上墙壁,俞佩玉送她的掌力也刚好用完,她沿着墙壁滑下来,面色虽已惨变,身上却是毫发无伤。
俞佩玉自然也是毫发无伤,但心里怒火却已直冒上来──此人竟不惜将对自己恩重如山,爱逾金石的人牺牲,此人的心肠岂非比狼虎还狠毒十倍,俞佩玉怒喝一声,向郭翩仙直扑过去。
这一次他满心怒火,已变守为攻,掌势浑圆,看似柔弱,但一股浑圆的力气随掌而起,连神龛里的土地像都被震得摇摇欲倒。
这一次郭翩仙也被逼得不能不以全力应战。
他功力虽深,真气却似时常难以为继,只因他本不是个时常会和别人硬碰硬拼命的人,他的对头根本就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他的狡猾和机智也已足够应付,他根本就用不着去苦练气力。
何况他最近又被金燕子所伤,而且伤得极重,若不是他身上永远带着有妙绝人寰的救伤灵药,他此刻根本就不能动手。
以他这样的真力来和俞佩玉对掌,本是必败无疑。
但他招式却偏偏是鱼龙蔓衍,变化无穷,前一招用的是外家正宗,后一招可能就变内家掌法。
普天之下,无论江南中原,塞外滇边,无论那一门那一派的掌法武功,竟没有他使不出的。
俞佩玉心里也不禁为之骇然,何况他随时还都得提防着对方出人意外、诡秘之极的奇异招式。
数十招拆过后,俞佩玉也不觉汗透重衣。
只听郭翩仙忽然大声道:“阁下难道定要将在下置之于死地么?”
这句话本是俞佩玉问他的,他此刻反问出来,俞佩玉不觉一怔,沉声道:“不错。”
郭翩仙又反问道:“为什么?”
俞佩玉道:“只因阁下若是活在世上,在下也会有些寝食不安。”
他发现郭翩仙说话时中气已不足,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无以为继,他出手就更急更猛,竟真的立刻要将此人毙于掌下,为世人除害。
郭翩仙满头汗落如雨,招式出手间已力不从心,实招更少,虚招更多,已渐渐被俞佩玉逼入墙角。
钟静呆呆地瞧着,目中已流下泪来。
郭翩仙叹道:“很好,我死了也罢,连我最亲近的人都不肯出手助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钟静面上竟木然全无表情,嗄声道:“你死了,我陪你。”
郭翩仙叹道:“你何苦陪我,还是陪他吧。”
这句话说出,俞佩玉更是勃然大怒,一掌全力拍出。
突见郭翩仙双掌左曲右折,似乎变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掌势却如百花初放,俞佩玉全力一掌竟攻不进去。
这赫然竟是百花门的不传之秘。
要知郭翩仙身份隐秘,最不愿别人知道他和海棠夫人的关系,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肯使出百花门的武功来,更不肯施展出丐帮拳法──他使遍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却偏偏将这两种最擅长的武功留到最后。
俞佩玉见他招式突又一变,使出百花门的掌法后,就不再改别的了,暗忖:“百花门的武功难道是他的本门功夫?”
俞佩玉又瞧了半晌,终于一掠而退,失声道:“你难道是百花门下?”
郭翩仙目光闪动,缓缓道:“百花门下无男子,这句话你难道未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