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皱眉道:“既是如此,你怎会对百花门下的武功如此熟悉。”
郭翩仙傲然道:“少林武当的功夫,我难道不熟么?”
俞佩玉凝注了他很久,沉声道:“你真的宁死也不肯说出你与百花门的关系?”
郭翩仙仰首大笑道:“郭某纵然伤势未愈,气力不济,就凭你也未必能杀得了我,你难道还以为郭某会向你求饶不成?”
俞佩玉怔了怔,他本以为这人不但狠毒,而且畏死,倒未想到此人竟也有这一身傲骨,默然半晌,叹道:“你既有这样的傲气,使出的手段为何那般卑贱?”
郭翩仙冷笑道:“郭某一生行事,从来只问对不对得起自己,为何要将别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你若想以生死之事来要胁于我,你的想法就未免太可笑了。”
俞佩又怔住了,这人的歹毒虽出乎他意料,这人的高傲实也更出乎他意料。
他自一开始,就将这人看错了。
郭翩仙忽又问道:“你定要问我和百花门的关系,却又是为了什么?”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我绝不和百花门下动手。”
郭翩仙神色竟变了变,厉声道:“为什么?你难道和君海棠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瞧见他神色的变化,心里正有些奇怪,谁知钟静竟忽然一跃而起,冲了过来,颤声道:“你答应过我,永远不再提她的名字,现在为何又要问别人和她的关系?……你你难道还忘不了她?”
郭翩仙瞪眼瞧着她,目中竟射出了怒火。
钟静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嗄声道:“你为何还要管别人和她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还吃醋不成?”
郭翩仙怒目瞪着她,良久良久,目光忽然和缓下来,长叹道:“现在吃醋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钟静嘶声道:“你方才那样对我,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骗我的,方才若换了是她,你就绝不会那样做的,是么?你现在已恨不得我快些死了的好,是吧?”
郭翩仙默然半晌,缓缓道:“我若死了,你陪着我,你若死了,我难道不会陪着你么?”
钟静蜷缩着的身子,在这一刹那里忽然完全崩溃了,眼泪涌泉般夺眶而出,终于扑倒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俞佩玉竟不觉已怔住了。
郭翩仙缓缓道:“现在我不用再说,你也总该知道我和百花门的关系了吧。”
俞佩玉吐出气,道:“不错。”
郭翩仙轻抚着钟静的头发,才缓缓道:“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像她这样温柔的女子,醋劲竟也有这么大。”
俞佩玉见到他放在钟静头上的手,失声道:“你……你要杀她?”
郭翩仙悠然道:“我为何要杀她?她虽泄漏了我的秘密,但却只不过为了吃醋而已,她若非真心对我,又怎会为我吃醋?”
他忽然大笑起来,道:“我可以为了一万种理由杀人,却绝不会为了别人吃我的醋而杀她的。”
俞佩玉怀疑着道:“你这样的人,也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郭翩仙缓缓顿住笑声,眉目问竟泛起一种寂寞之色,道:“你可知道,我平生虽有姬妾无数,却还没有一人这样为我吃醋的。”
俞佩玉怔了半晌,忍不住道:“这些都是你心底的秘密?你为何要对我说出来?”
郭翩仙淡淡一笑,道:“我若杀不死一个人,就决心要将他当做我的朋友,这样我心里就觉得舒服得多了,只不过……”
他淡淡接着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到目前为止,我朋友还不到三个。”
俞佩玉凝注着他,只觉这人性格之复杂,简直令人难信,他简直就好像三四个生性极端相反的人,拼在一起的。
他也许是个怕死的人,你若要杀他时,他也许会逃,也许会骗,甚至会用出各种要你想不到的阴谋诡计,但却绝不会求你饶他。
他若要杀你时,你却只有和他拼命。
郭翩仙也在凝视着他,微笑着道:“现在,你是第三个。”
俞佩玉也笑了,道:“但你又怎知我会做你的朋友?”
郭翩仙傲然道:“我不但可以说是武林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也是天下最富有的人物之一,无论谁交上我这样的朋友,当真是终生受用无穷。”
俞佩玉淡淡笑道:“在阁下说来,这理由固然已极充分,但却未免将在下看成个趋炎附势、交结权贵的小人了。”
他嘴里还在说着话,人竟已转身走了出去。
郭翩仙大喝道:“朋友慢走。”
俞佩玉虽未回头,却停下了脚步,缓缓道:“阁下交不成我这朋友,是否又想尝试看是否能杀得了我?”
郭翩仙道:“我是否能杀得了一个人,用不着尝试也知道的,只不过……阁下未经尝试,为何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阁下要知道,在下只不过是为了阁下与百花门的渊源,此刻才鞠躬而退,至于交朋友么……像阁下这样的人,在下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郭翩仙道:“这只因你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是么?”
,俞佩玉道:“阁下难道不是?”
郭翩仙微笑道:“毒药虽能致人于死,但只要用得恰当,有时也可济世活人的,是么?至于‘以毒攻毒’的效果,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的。”
俞佩玉默然半晌,喃喃道:“以毒攻毒……”
郭翩仙眸子里发出了炽热的光,沉声道:“以阁下这样的人,若和我并肩携手,我保证不出三年,你我便能称霸武林,君临天下。”
俞佩玉还是未回头,淡淡道:“阁下也未免将在下的野心看得太大了吧。”
郭翩仙大声道:“这又算得了是什么野心,大丈夫生于当世,本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那俞放鹤既能做天下武林的盟主,你我为何不能?我看此人貌如君子,其实却有些鬼祟,只要我们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话未说完,俞佩玉已霍然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已泛起兴奋的红晕,冲到郭翩仙面前,大声道:“好,就此一言为定,你我从此联手,来对付那些人面兽心的人,也让他们瞧瞧我俞佩玉的颜色。”
这恬静从容的人,此刻竟忽然变得如此兴奋激动,郭翩仙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但目光一闪后,还是伸出了手,大笑道:“好,一言为定,却是反悔不得的。”
俞佩玉仰首大笑道:“你看我像是个失言背信的人么?”
突听屋顶上一人大笑道:“凭你两人就想纵横天下,只怕还是差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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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方才下手并不重,银花娘的穴道此刻本已该解开了,他自然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
郭翩仙的确未免吃了一惊,但这人倒也真沉得住气,竟连头都未抬起,只是阴森森一笑,道:“依你看还差着些什么?”
银花娘娇笑道:“还差了我。”
她在横梁上舒了舒筋骨,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又取出块丝巾,擦了擦脸,才飘飘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