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第奥根尼(约前404—约前323),古希腊哲学家。
⑤恺撒(前100—前44),古罗马统帅和政治家。
⑥西塞罗(前106—前43),古罗马演说家、作家、政治家。
⑦加图(前234—前149),古罗马政治活动家。
四
我记得,自从我在奥尔洛夫家住了大约三个星期以后,在一个星期日早晨,有人来拉门铃。那是十点多钟,奥尔洛夫还在睡觉。我走出去开门。您可以想象得到我的惊讶,原来在门外的梯台上站着一个罩着面纱的女人。
“盖奥尔季·伊凡内奇起床了吗?”她问。
我从说话声听出她是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我常到兹纳敏街去给她送信。我记不得当时我是否来得及回答她的话,也记不得我能不能定下心来回话,总之,她的来临使得我怔住了。再者她也用不着我答话。转瞬间,她就从我身旁溜进去,前厅里立即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气味,这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然后她走进房间,脚步声听不见了。至少,这以后有半个钟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可是又有人来拉铃了。
这回是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姑娘,大概是阔人家的使女,她和我们的看门人喘吁吁地把两只皮箱和一只柳条箱抬进来。
“这是给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送来的,”姑娘说。
她走了,没再说别的话。这一切都很神秘,使波丽雅脸上现出狡黠的微笑,她对老爷们的胡搞一向极感兴趣。她仿佛想说:“瞧,我们这儿出事啦!”从此她一直踮起脚尖走路。
最后脚步声响起来了。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很快地走进前厅来,看见我站在我的下房门口,就说:“斯捷潘,去帮盖奥尔季·伊凡内奇穿衣服。”
我拿着衣服和皮靴走进奥尔洛夫的房间。他正坐在床沿上,搭拉着两条腿,脚碰到熊皮地毯。他现出心慌意乱的样子。他没注意我,也不关心我这个仆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显然他心不定,他在自己面前,在自己的“心眼”面前发窘。他一句话也不说,慢腾腾地穿衣服,洗脸,然后梳头,刷衣服,仿佛容自己有点时间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考虑一下似的,甚至从他的背部都可以看出他心慌,不满意自己。
他们两人一块儿喝咖啡。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拿起咖啡壶来给自己和奥尔洛夫斟上咖啡,然后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笑起来。
“我至今还难以相信,”她说。“一个人在外面旅行很久,末后回到旅馆里,他就一时难以相信,自己不必再往前走了。
轻松地喘一口气是愉快的。”
她带着很想淘气的小姑娘的神情轻松地喘一口气,又笑起来。
“您得原谅我,”奥尔洛夫说,朝报纸点了一下头。“喝咖啡的时候看报,已经成了我改不掉的习惯。不过我能同时做两件事:一边看报,一边听人说话。”
“看吧,看吧。……您的习惯和您的自由仍旧属于您。不过为什么您拉长了脸?您早晨总是这样吗?还是只有今天才如此呢?您不高兴吗?”
“正好相反。不过,老实说,我有点吃惊。”
“为什么呢?您早就知道我会突然到你这儿来,你该做好准备呀。我天天对您说我要来。”
“不错,可是我没料到您正好今天实现您的话。”
“我自己也没料到,不过这倒更好。这样更好,我的朋友。
把病牙一下子拔掉,就完事了。”
“是啊,当然。”
“啊,我亲爱的!”她说,眯细了眼睛。“凡是结局好的,才能算好事。不过,在好结局来临以前,先要受多少苦呀!您别看我在笑。我高兴,我幸福,可是我倒想哭,并不想笑。昨天我经受了一场战斗,”她用法国话接着说。“只有上帝才知道我多么难受。可是我在笑,因为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觉得我跟您一块儿喝咖啡不是真事,而是一场梦。”
随后她用法国话接着讲起昨天她怎样跟她的丈夫决裂,她的眼睛时而满是泪水,时而带着笑意,痴迷地瞧着奥尔洛夫。她说她的丈夫早已怀疑她,可是不肯说穿。他们常常吵架,往往在吵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就突然闭口,走回他的书房,免得气头上一下子说出他的怀疑,也免得她自己公然道破。其实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心里抱愧,觉得自己渺小,不敢跨出大胆而严肃的一步,因此一天天越来越恨自己,恨她的丈夫,象在地狱里那样痛苦。昨天吵架的时候,他用含泪的声调叫道:“这种局面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啊,我的上帝?”说完,他又走回书房去了,可是她象猫追老鼠似的跟踪跑去,不容他关上房门就对他喊道:她恨透了他。当时他把她放进书房,她就索性把事情讲穿,承认她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她真正的、最合法的丈夫;她认为她在良心上负有义务,今天无论如何得搬到他那儿去,哪怕有大炮轰她也不管。
“您有一种强烈的浪漫主义气质,”奥尔洛夫打断她的话说,可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
她笑起来,接着讲下去,根本没有碰她的咖啡。她的脸烧得绯红,这使她有点心慌,她难为情地看看我和波丽雅。根据她后来的叙述,我知道她的丈夫先是责备她,威胁她,最后淌下了眼泪,这就是他的回答。说得确切点,经受了一场战斗的不是她,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