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后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令吏民传写流闻四方。‘臣不密则失身’,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尚书劾咸、钦:“幸得以儒官选擢备腹心,上所折中定疑,知丹社稷重臣,议罪处罚,国之所慎,咸、钦初傅经义以为当治,事以暴列,乃复上书妄称誉丹,前后相违,不敬。”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夫三公者,朕之腹心也。辅善相过,匡率百僚,和合天下者也。朕既不明,委政于公,间者阴阳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臻,山崩地震,河决泉涌,流杀人民,百姓流连,无所归心,司空之职尤废焉。君在位也出入三年,未闻忠言嘉谋,而反有朋党相进不公之名。乃者以挺力田议改币章示君,君内为朕建可改不疑;以君之言博考朝臣,君乃希众雷同,外以为不便,令观听者归非于朕。朕隐忍不宣,为君受愆。朕疾夫比周之徒虚伪坏化,寝以成俗,故屡以书饬君,几君省过求己,而反不受,退有后言。及君奏封事,传于道路,布闻朝市,言事者以为大臣不忠,辜陷重辟,获虚采名,谤讥匈匈,流于四方。腹心如此,谓疏者何?殆谬于二人同心之利焉,将何以率示群下,附亲远方?朕惟君位尊任重,虑不周密,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非所以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已诏有司赦君勿治。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已往,免爵大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邑爵,使奉朝请,四方所瞻仰也。惟陛下财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丹既免数月,上用朱博议,尊傅太后为皇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与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同尊,又为共皇立庙京师,仪如孝元皇帝。博迁为丞相,复与御史大夫赵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粗,委政于丹。丹不深惟褒广尊亲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圣仁,昭然定尊号,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丹于是废归乡里者数年。
平帝即位,新都侯王莽白太皇太后发掘傅太后、丁太后冢,夺其玺授,更以民葬之,定陶隳废共皇庙。诸造议泠褒、段犹等皆徙合浦,复免高昌侯宏为庶人。征丹诣公车,赐爵关内侯,食故邑。数月,太皇太后诏大司徒、大司空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先圣之制,百王不易之道也。故定陶太后造称僣号,甚悖义理。关内侯师丹端诚于国,不顾患难,执忠节,据圣法,分明尊卑之制,确然有柱石之固,临大节而不可夺,可谓社稷之臣矣。有司条奏邪臣建定称号者已放退,而丹功赏未加,殆缪乎先赏后罚之义,非所以章有德报厥功也。其以厚丘之中乡户二千一百封丹为义阳侯。”月余薨,谥曰节侯。子业嗣,王莽败乃绝。
赞曰:何武之举,王嘉之争,师丹之议,考其祸福,乃效于后。当王莽之作,外内咸服,董贤之爱,疑于亲戚,武、嘉区区,以一蕢障江河,用没其身。丹与董宏更受赏罚,哀哉!故曰“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此古人所以难受爵位者也。
译文:
何武字君公,是蜀郡郫县人。宣帝时,天下战乱平息秩序安定,四夷归服,神爵、五凤之间多次蒙受祥瑞以应人君之德。益州刺史王襄指使辩士王裹颂扬漠德,作了《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何武当时十四五岁,与成都杨覆众等人一同学习唱这些诗。那时,宣帝沿袭武帝旧例,寻求博识通达才能卓越的士人,在宣室召见何武等人。皇上说:“这是盛德之事,我凭什么能够承受它啊!”以王褒备作待韶,何武等人赐帛罢退。
何武拜见博士从师学习,研习《周易》。凭考中射策甲科做了郎,与翟方进心志投合相互友好。光禄勋以四行推举官吏,何武升任鄂县县令。犯法被罢免回家。
何武兄弟五人,都是郡中官吏,郡县的人很敬畏他们。何武的弟弟何显家有商人户籍,经常不交纳赋税,县裹多次负担他的赋税。集市上负责收税的人求商抓住这点侮辱何显家,何显大怒,想要藉官吏职事中伤求商。何武说: “因为我们家交租赋服徭役不在众人之前,以公事为重,不徇私情的官吏难道不应该这样吗!”何武最终报告太守,招纳求商做了卒吏,州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很敬佩他。
遇了很久,太仆王音推举何武贤良方正,召他对策,授官做了谏议大夫,升任扬州刺史。他纠举上报食禄二千石的大官吏一定先向他们颁下通告,服罪的替他们减除罪状,罢免他们就行了;不服罪的,以最重的刑罚上报他们的罪状,抵偿他们应负的罪责,有的甚至获死罪。
九江太守戴圣,是《礼经》中号称小戴的那个人,实行惩处多不遵守法令,前刺史因为他是大儒者,宽容了他。等到何武做刺史,巡行部腊审查记录囚犯的罪状,有检举出来交给郡治罪的。戴圣说:“后进生知道什么,竟想扰乱别人的管理!”都没有裁决。何武派从事查访到他的罪行,戴圣害怕,自己辞了官。后来他做了博士,在朝廷上诽谤何武。何武听说了这件事,自始至终不宣扬他的恶行。后来,戴圣的儿子的宾客聚为群盗,被官吏捕获,拘囚在庐江,戴圣自以为儿子一定会死。何武用心公平地裁决追件事,其子最后得以不判死罪。从这以后,戴圣羞愧心服。何武每次奏事到京师,戴圣未曾不到他门下谢恩。
何武作刺史,二千石官吏有罪,随时检举上报,其余贤能与不贤能的官吏都一视同仁,因此国各重视他们的郡守和国相,州中太平。巡行部属一定要先到学官接见诸生,考查他们的诵读和论辩,询问他们政事的得失,然后进入传舍,拿出记录询问耕种田地的数量,五谷的好坏,之后才会见郡守,把造作为惯常的次序。
当初,何武做郡中官吏的时候,奉事太守何寿。何寿知道何武有宰相的才能,因为他与自己同姓,所以厚待他。后来何寿做了大司农,他哥哥的儿子做庐江长史。当时何武在官邸奏事,何寿哥哥的儿子恰好在长安,何寿备酒席请来何武的弟弟何显和老朋友杨覆众等人,酒喝得正畅快,让他哥哥的儿子出来见面,说:“逭孩子是扬州长史,才能低下,不曾问候拜见过何武。”何显等人很羞愧,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武,何武说:“刺史如同古代的方伯,是皇上所委任,一州的表率呀,职责在于推荐善人罢除恶人,官吏治理政务的成绩有卓越之处,百姓有隐居的,才应当召见,不能有什么私下的询问。”何显、杨覆众勉强他,不得已召见,赐给一卮酒。年中,庐江太守举拔了何寿哥哥的儿子。何武就是这样遵守法令害怕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