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小怪什么?”同伙们已经有些火了。
“有、有鬼……”陈大头捂住头踉跄地过来,居然脸上都是血,“两个石人又、又不见了!”
众人看清他的模样:“怎么回事?”
“墓里……弹出个东西,打得我……”陈大头抱头呼疼。
“接下来怎么办?”那几个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上回石人是咱搬到水里吓唬陈三的,怎会又不见……”
陈大头咬牙切齿:“快!你们去把窟窿打好补丁,快把货上船……今晚总觉得不对,别耽搁!”
陈阿周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要没了,但没想到的是,小杂役阿力突然从屋里窜出来,扬起撑灯笼的竹竿,打在黑鸟身上,黑鸟发出尖利的叫声歪向旁边。
这时候不能迟疑,陈阿周退后一步,跟阿力站在一处:“不是叫你别出来么?”
对方几个人又围拢上来,陈阿周在心里计算退路。
但他没发现,这个时候,江堤一头隐隐出现了些零星灯火。
那几个人指着陈阿周身边的阿力:“跑丢的就是这小子!抓住他……”
陈阿周将阿力一推:“去!找人去!这里我顶着!”
“呜哇——”黑鸟在上空盘桓地尖叫,然后朝陈阿周俯冲过来。
阿周正想拿大棍格挡,但那边一把长刀挥来,刀锋与棍子硬碰上,紧接着其他人的木棍也劈头盖脸地打来。
阿力用竹竿护住陈阿周:“我已经报官了!这几日巡检正在暗查,你们逃不掉的!”
一听阿力这话,那些人果真被吓住,都住了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示意:“走!”
说完转身就往江堤下面跑去,没想到迎面与打着火把的一行人遇上,起初两下错愕,但对方领头的一个中年妇人大喊:“快看!那些人拿着刀!我们家小姐啊……快去找我们家小姐啊……”
喊声一出,犹如惊雷炸锅,所有人瞬间明白过来,吆喝着就要冲过来,那些人只能往江边逃窜——
顾不得再管乐善亭里被绑的人,这些人原本打算立即上船逃走,然而不曾想到的是,江边陈大头等人也倒了一地,只能发出惨痛的呼喊……
六、尾声
江岸船前站着个带血的黑衣少年人,他面前倒着陈大头他们一众人——正是阿端。
即使身上受伤数处,他仍坚守在船头下,面对新冲下来的几个人,显得毫不退缩。阿端很明白,对方要想逃走只有上船一途,因此独自面对那几个狗急跳墙挺刀上来的人,斡旋到救援的人们赶到……
将庆来客栈跑堂的陈阿周等人的证词对供起来,整件事也就清晰了。
这是一群有组织的偷拐贩卖妇幼的拍花子团伙。
先前陈三和陈大头遇石人过河的事,实际上陈大头本人就参与其中。乐善亭所在的小码头,原本是这些人船舶的一个中转站点,他们在地方的爪牙甚多,分散于粤西一带,通过迷魂或抢掠,专挑一些十二、三岁内的男女少年下手,绑架成功后,趁着半夜将他们分批集中于此,然后再通过另一方接头的船来接走,分送到上下游别省贩卖。
陈大头是本地人,负责本地的望风传递,因常有本地人在乐善亭一带夜捕,他便找上不知情的堂哥陈三做戏,他让同伙先将曾公墓前的石人搬下水,然后自导自演出闹鬼的戏码,想借此闹鬼传闻,让本地人入夜后不敢来乐善亭一带活动。没想到陈三不是傻子,那天石人过江的事发生后,他不知从哪看出端倪,私下几次找到陈大头盘问,陈大头眼见自己可能败露,便想出一计毒招。
组织里有个人特别擅长驯养鱼鹰,专门借此做些放火杀人的勾当,为免除后患,几下商议后,那天夜里陈大头秘密将陈三一家人灌了迷药,接着锯松房梁,往屋里泼满火油,等到附近龙舟划起,周围人多起来后,便放鱼鹰将火种带入,造成意外失火的假象。
正巧跳月人戏班来到禹门坊,陈大头计划将嫌疑转嫁到当晚在陈三家附近出现过的跳月人阿端身上,却没想到阿端是个闷不做声又绝不服输的倔强脾性,凭着身怀些江湖绝技,第二天夜里便逃出牢房,来到乐善亭一带察看,因缘巧合间不单救了曾小玉和骆小玉,还碰到这些人趁夜转运被拐人口的勾当。
至于庆来客栈的陈阿周,他则是收留了数日前从人贩手中逃离出来的谈青艾的好心人。
谈青艾确如所说,一家三口坐船罹难,但他一个人死里逃生,结果被人贩抓住流落到乐善亭。本来当夜就会被转送走,他却意外挣脱绳索逃到庆来客栈,当时被那只鱼鹰追赶,他从后门爬到二楼的客房去,本是去求助,但客人正睡眼迷糊,几乎被他吓死,还好赶来的陈阿周将他拉到后房躲藏起来,避开了那些人的搜捕。
陈阿周本来想第二日带他去报官,但谈青艾对那些人的勾当并不清楚,尤其不知道主谋人员的名姓,让人不禁灰心。
其后,陈阿周发现白日里,有不少人在客栈周围打探走动,为怕打草惊蛇,便了使个缓兵之计,借那个被吓坏客人的说辞,对外宣扬说客栈闹鬼,并随便给谈青艾起名为阿力,安在后厨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