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一点小小的误解……”他吞吞吐吐地说起来,“当然啰,我永远高兴……但我是,说实在的……是别人派我来的。”
“那么您是想说,”李特维诺夫用抱怨的声调讲,“您自己是不会来看我的啰?”
“噢,不,请不要!……不过我……我,也许,不会下决心在今天来打扰你,如果不是人家要我来找您的话。总而言之,我来看您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能告诉我吗?”
“一位您认识的人,伊琳娜·巴甫洛芙娜·拉特米洛娃。您前天答应去看她,但是没有去。”
李特维诺夫惊讶地注视着波图金。
“您跟拉特米洛娃夫人认识?”
“这您可以看得出来。”
“很熟?”
“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她的朋友。”
李特维诺夫沉默了。
他终于又问:“请允许我问您一句,您可知道,伊琳娜·巴甫洛芙娜为什么要见我吗?”
波图金向窗口走去。
“多少知道一些。据我判断,遇见您,她感到非常高兴,所以愿意恢复从前的关系。”
“恢复,”李特维诺夫重复了一句,“请原谅我冒昧,但是允许我再问您一句。您知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性质的?”
“说实在的——不知道,不清楚。但我猜想,”波图金补充一句,突然面对着李特维诺夫,友好地注视着他,“我猜想,关系一定很好。伊琳娜·巴甫洛芙娜非常称赞您,所以我答应她来请您。您去吗?”
“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
李特维诺夫惊讶地摊开两手。
“伊琳娜·巴甫洛芙娜,”波图金继续说,“她觉得,那个……怎么说呢……那一个圈子,就是前天您遇见她时的那个圈子,自然不应当引起您特别的好感。但是她要我对您说,魔鬼并不像画的那么凶恶。”
“唔……用这句名言专门来形容那个……圈子?”
“是的……一般地说。”
“唔……那么您,索松特·伊凡诺维奇,您对魔鬼有什么看法?”
“我想,格里戈利·米哈依洛维奇,它无论如何也不像人们描绘的那样。”
“要好一些?”
“好一些或是坏一些,这很难判断,不过绝不是那种样子。喂,怎么样,咱们走吧?”
“您先坐一小会儿。老实说,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请问,指什么?”
“您,您本人,怎么会成为伊琳娜·巴甫洛芙娜的好朋友的呢?”
波图金打量了自己一眼。
“凭我的外表,以我的社会地位,这确实不可相信;但是您知道——莎士比亚也曾说过‘霍拉旭,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如此等等。世事变幻无常。给您打个譬喻吧:您面前有一棵树,现在又没有风,低枝上的一片叶子怎么能碰到高枝上的一片叶子呢?无论如何不能。可是如果起了狂风暴雨,一切都乱了——于是上下两片树叶就碰着了。”
“啊哈!这么说来,有过暴风雨啰?”
“那是当然!生活中哪能不经风雨?不过这是哲学方面的问题了。该走了。”
李特维诺夫还在踌躇。
“哦,上帝!”波图金做出一副滑稽可笑的鬼脸,尖声叫道,“现在的年轻人成什么样子!一位美丽非凡的夫人约见他们,还派了专使登门,可他们还在推三阻四!您该惭愧,亲爱的先生,您该惭愧。这是您的帽子。拿着吧,现在像我们的朋友,满怀热情的德国人说的:‘Vorwrts!’”
李特维诺夫仍旧站着想了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拿起帽子,跟波图金一同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