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李特维诺夫挺起了胸膛。
“伊琳娜……”他刚刚开口说……
她却突然两手紧紧捂着额头,痉挛地猛然扑在他怀里,用一种不像女性的力量搂着他。
“原谅我,原谅我,”她声音颤抖着,“原谅我,格里戈利!你瞧,我有多么坏,我多么可恶,多么妒忌,多么可恨!你瞧,我多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的宽宏大度!是的,救救我,把我从这无底深渊拉出来,趁着我还没有完全毁灭!是的,咱们逃走吧,离开这些人,离开这个社会,到一个遥远、美好而自由的地方去!也许,你的伊琳娜终于会配得上你为她做出的一切牺牲!不要对我生气,原谅我,我亲爱的——请你相信,我会做你命令我做的一切,我会跟随你去天涯地角!”
李特维诺夫的心里翻腾激荡。伊琳娜那年轻而柔软的身子更加紧紧偎依着他。他的头低垂在她蓬松而芳香的美发之上,沉醉在感激与狂喜之中,轻轻地用手抚摩着它,轻轻地用唇吻着它。
“伊琳娜,伊琳娜,”他一再地说,“我的天使……”
她突然抬起头,倾听着……
“这是我丈夫的脚步声……他进了自己房间,”她轻声说,然后迅速站立起来,坐到圈手椅上。李特维诺夫正想站起来……“你要到哪儿去?”她依然低声说,“别走,他本来已经在怀疑你了。你怕他吧?”他一直紧盯着那扇门。“是的,这是他,他马上要到此地来了。对我讲点什么,跟我说说话。”李特维诺夫一时找不到话说,只有默不作声。“您明天不去看戏吗?”她大声地说,“上演《Le Verre d'Eau》,这是一出老戏,而且普列西装腔作势得可怕……我们简直在发疯,”她压低嗓门说了一句,“这样下去不行,这该仔细考虑一下。我应该事先告诉你,我的全部财产都在他那儿,mais j'ai mes bijoux。咱们到西班牙去,好吗?”她又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所有的女演员都发胖呢?就拿玛德琳娜·勃洛亨来说吧……你说话呀,别坐在那儿不作声。我的头都晕了。可是你不该怀疑我……我会告诉你,明天你该到什么地方去。不过你真不该告诉那位小姐……Ah,mais c'est charmant!”她忽然间高声喊叫,神经质地咯咯笑着,把手帕的边都撕坏了。
“可以进来吗?”拉特米洛夫在另一间房里问道。
“可以……可以。”
门打开了,将军出现在门槛上。他一见李特维诺夫就皱起眉头,但仍旧向他行礼,也就是说,不过把上半身弯了一弯。
“我不知道你有客,”他说,“je vous demande pardon de mon indiscrétion。这么说,巴敦还能使您觉得好玩喽,李……李特维诺夫先生?”
拉特米洛夫说起李特维诺夫的姓名时,总要来个停顿,仿佛他每次都忘了,一下子想不起来似的……再加上行礼时,有意夸张地举起帽子,企图以此来使他难堪。
“我在此地并不感到无聊,Mcběle général。”
“真的吗?可我却非常讨厌巴敦。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不是吗,伊琳娜·巴甫洛芙娜?Assez de Bade comme a。顺便讲讲,今天我替您碰碰运气,居然赢了五百法郎。”
伊琳娜撒娇地伸出了手。
“钱呢?给我。脂粉钱。”
“记我的账,记我的账……您就要走了吗,李……李特维诺夫先生?”
“是的,我要走了,正如你所见。”
拉特米洛夫再次弯了弯身子。
“再见!”
“再见,格里戈利·米哈依洛维奇,”伊琳娜说,“我一定遵守自己的诺言。”
“什么诺言?可以让我知道吗?”丈夫问她。
伊琳娜淡淡一笑。
“不,这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事。C'est à propos du voyage……où il vous plaira。你知道斯达尔那部作品吗?”
“啊!当然喽,当然喽,我知道。插图很精彩。”
拉特米洛夫似乎又跟妻子和好了:他跟她以“你”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