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凭什么不乐意呢?而没有钱,比奥林格是不会娶她的,而你却可以使她失去钱——因此她才害怕;你娶了她,也就向比奥林格报了仇。你冻僵之后的那天夜里,你就亲口说过她爱上你了。”
“难道我对你说过这话吗?我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不,你就是这么说的。”
“那,我是说胡话。没准,当时我还对你说过什么凭据吧?”
“对,你说你有这么一封信;我当时还想,既然有这么一封信,你怎么能坐失良机呢?”
“这一切都是幻想,我还没有蠢到这地步,蠢到对此信以为真。”我嘟囔道。“首先,年龄上的差距;其次,我并非出身望族。”
“她肯定会嫁给你的;不能不嫁给你,要不这么多钱就白丢了,——我会把这事办妥的。再说她爱你。你知道吗,老公爵对你非常有好感。你在他的庇护下就可以拉上各种关系;至于说你不是望族,眼下不需要这一套了,只要你能弄到钱——你就可以步步高升,十年后你就会成为百万富翁,名震天下,那时候你还要什么姓,还要什么名?在奥地利就可以买到男爵。一结婚,就要把老婆攥在手心里。得把她们抓得紧紧的。一个女人,如果爱上了男人,她就喜欢自己被攥在手心里。女人喜欢男人有性格。而你用那封信一吓唬她,从那一刻起,你也就向她显示了你的性格。她会说:‘啊,他这么年轻,可他有性格。’”
我像傻了似的坐那儿。我还从来没有跟别人进行过这么下作的谈话。但是这里却有一种甜蜜的渴望,在吸引我谈下去。何况兰伯特又是这么愚蠢和卑鄙,在他面前是用不着害羞的。
“不,兰伯特,你知道吗,”我突然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里有许多无稽之谈;我之所以跟你说话,是因为咱俩是老同学,咱俩没什么可害臊的;但是同别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下作到这地步的。主要是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地说她爱我呢?你刚才说到钱的问题说得很好。但是,要知道,兰伯特,你不知道上流社会:他们的一切都是建筑在极端宗法主义的,可以说门第关系之上的,因此现在,当她还不知道我的才干,还不知道我在生活中怎样平步青云的时候——现在她终究还是羞于下嫁给我这样一个愣头青的,但是我也不想瞒你,兰伯特,这里的确有那么一点,可以使人产生希望。要知道:她可以出于感激嫁给我,因为我可以使她摆脱另一人对她的恨。而她怕他,怕这个人。”
“啊,你这话是说你父亲吧?怎么样,他很爱她吗?”兰伯特突然以一种非凡的好奇警觉道。
“噢,不!”我叫道。“你这人既可怕,同时又十分愚蠢,兰伯特!如果他爱她,我现在又怎么能够娶她呢?要知道,我们毕竟是父子啊,这岂不太可耻了吗。他爱妈妈,爱妈妈,而且我是看见过他怎么拥抱妈妈的,而我过去却以为他爱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但是现在我清楚地看到,也许他从前曾经爱过她,但是现在早就在恨她了……而且想报复,她害怕,因此我才告诉你,兰伯特,他一旦动手报复,是非常可怕的。他会变得几乎像疯子。他一旦动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这是一种老式的出于崇高原则的敌视。在我们这时代——人们对所有的共同准则已不屑一顾;在我们这时代,起作用的不是共同准则,而只是个别情况。啊,兰伯特,你什么也不懂,你蠢得像段木头;我现在跟你讲这些准则,你大概什么也听不懂。你的文化程度太低了。你记得你过去常常打我吗?我现在比你力气大——你知道这个吗?”
“阿尔卡什卡,咱俩上我家去。坐它一晚上,再干它一瓶酒,让阿尔丰西娜弹吉他,唱歌。”
“不,我不去。我说,兰伯特,我有‘思想’。如果我不能成功,又结不成婚,我就一头钻进思想;而你没有思想。”
“好,好,你就敞开说吧,咱们走。”
“我不去!”我站起来。“我不想去,也决不去。以后我会来找你的,但你是个卑鄙小人。我可以给你三万卢布——你要就给你吧,但是我比你干净,比你高尚。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在所有方面都想骗我,作弄我。但是关于她,我不许你想入非非:她比所有的人都高尚,而你的阴谋诡计——却这么下作,我甚至都对你感到吃惊,兰伯特。我想娶她——这是另一回事,但是我不要财产,我蔑视财产。即使她跪下把自己的财产拱手相让,我也不要……而娶她,娶她,这是另一回事。要知道,你说得好,要把她攥在手心里。要爱,热烈地爱,用只有男人才有,女人决不可能有的慷慨大度去爱她,但也需要专制——这很好。因为,你知道吗,兰伯特,——女人喜欢专制。兰伯特,你玩过女人,但是在所有其他方面你笨得惊人。要知道,兰伯特,你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样混账,你只是普普通通的混账东西。我喜欢你。啊,兰伯特,你干吗要做这样一个骗子呢?要不,咱俩就可以十分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了!要知道,特里沙托夫——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