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福兰叹起气来。
“唉,敬爱的老爷,算不上好啊!艾尔卡其·派弗瑞基老爷,允许我向您解释,汇报您一件事,”索福兰说着,两手平摊走到裴诺基靳身边,弯腰,一只眼睛眯缝着,故作神秘地说,“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就在地里。”
“啊,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老爷,敬爱的老爷,我觉得是仇人耍的把戏。幸好那个地方离别人的地不远,但老实说,还是在我们这里的。趁这件事没人知道的时候,我让人抓紧时间把尸体弄到别人那里去,让人守着,别让他们再弄回来。我们的人我都嘱咐过了,让他们把嘴巴闭严点。保险起见,我还找了警察局长,把事情告诉他,请他喝点茶,再送他点东西……老爷您看,这么一来,咱们就万事大吉了,不然的话,这具尸体也得花两百卢布才能打发掉,咱们就赔了。”
裴诺基靳先生听了总管的鬼点子哈哈大笑,他不住地拿手指着这个仆人,对我说:“会办事吧,啊?”
天暗下来,外面已经漆黑漆黑的了。艾尔卡其·派弗瑞基让人把餐桌收拾干净,送些干草过来。仆人为我们打理好床铺,我们躺下来。索福兰问清楚下一天的行动计划就走了。临睡以前,艾尔卡其?派弗瑞基还和我大谈佃户们的优良品德,对我说,索福兰做了管家以后,这里的佃农没有一次的田租是收不齐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响起来;哪间屋里,一个还不懂控制自己的小孩哇哇大哭起来……我们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很早就起床了。我本来想去瑞雅伯沃,但艾尔卡其·派弗瑞基一定要我多留会儿,好好看看他的田庄再走。我自己也很想亲眼看看,这个号称可以成大事的索福兰到底有多高贵的品德,毕竟,耳听为虚,很多事要亲眼看见才肯相信嘛。总管身穿一件蓝外套,扎着一根红色腰带来了,他今天酒醒了,不像昨天那样喋喋不休的了。他站在老爷身边察言观色,看上去机警又用心,老爷问的所有问题他都回答得条理分明。我们一同进了打谷场,作陪的还有索福兰那个儿子和一个名叫费多谢伊奇的地保。这个地保曾经当过兵,现在复员了;他的胡须多而密,脸上的总是一副神经兮兮的表情,好像被什么吓着了,至今没有缓过劲儿来。一路上,我观察那个身材魁梧的村长,发现他其实笨得离谱。我们从打谷场出来,去了风干房、烘禾棚、库房、风车房和牲口棚,还察看了新苗和大麻地。所有东西看上去都井然有序,只是佃农们的沉闷表情让我心生疑虑。索福兰不仅注重各道工序的应用性,外表的观赏性也是他格外留意的。他让人在每一条水渠边都种上爆竹柳,在打谷场的谷堆间用沙子铺出很多条小路;磨坊风车上还安着风向标,看起来像个嘴巴大张的狗熊,伸着火红的舌头;牲口棚的砖墙上又垒了一堵希腊风格的三角墙,墙下写着一行白粉字:“这个生(牲)口朋(棚),是一千八白(百)四十年兼(建)在希波洛夫卡存(村)的。”这些设计让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看了心中很是触动,他又开始用法语向我讲述代役租制度的各种优良作用,但他又说,其实对于地主来说,劳役租制度获益更大——啊,这就不是我想说的了!之后,他给总管出主意,告诉他该怎么种土豆,该怎么为牲口预备饲料等。他的话索福兰听得很用心,时不时也会说说自己的意见。这时,他对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的称呼已经不再是敬爱的老爷、恩人了,他总是说田地不够,不如再多买些吧。“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想买就买吧,”艾尔卡其·派弗瑞基回答,“我同意,就用我的名字买吧。”索福兰摸摸自己的胡子不回答。“现在不如去树林逛逛吧。”裴诺基靳说。话音刚落,马上有人牵马过来。我们那里把树林叫做“禁伐区”,我们就这样骑着马到了“禁伐区”。这片树林看起来格外荒芜,一副没有被开发过的样子。艾尔卡其·派弗瑞基看了深为赞赏,拍着索福兰的肩膀夸奖他。有关造林的方法,裴诺基靳的看法无异于传统俄国人的看法,当时他告诉了我一件他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他告诉我,一个地主为了让他的护林人知道,树木不像胡子,越拔越茂盛,开玩笑一样拔了护林人一半的胡子。但说起其他方面的事,索福兰和艾尔卡其·派弗瑞基两个人都还是喜欢创新的。回村后,总管又领我们去看他的簸谷机,这台机器是从莫斯科专门订购的,看上去确实高效。假如后来发生的事索福兰能预料到的话,他一定宁肯和我们一块呆在家里,也不会带我们做最后这场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