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惊讶是难以形容的。结局是如此出人意料,弄得大家都呆若木鸡。将军夫人张着嘴,两手捧着马拉加的酒瓶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佩列佩莉岑娜气得满脸发白,浑身哆嗦。一帮女食客们两手一拍,在原地惊呆了。叔叔哆嗦着,想说什么,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娜斯嘉脸色苍白,像死人一般,她怯生生地说“这不行”……但是已经晚了。巴赫切耶夫第一个(应当对他说句公道话)跟在福马·福米奇后面喊起了“乌拉”,然后是我,跟在我后面的则是萨申卡清脆的大声呼喊(她立刻冲上前去拥抱父亲),然后是伊柳沙,然后是叶惹维金;最后是米津契科夫。
“乌拉!”福马又一次喊道,“乌拉!我心中的孩子们,跪下,在你们最慈爱的母亲面前跪下!请求她祝福你们,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跟你们一起向她屈膝下跪……”
叔叔和娜斯嘉相互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惊慌失措地,仿佛还没弄明白要他们干什么似的一下子跪倒在将军夫人面前;大家簇拥在他们周围;可是老太婆站着,似乎给吓傻了,完全不明白她究竟应该干什么。福马也帮助解脱了这一困境:他亲自在自己的女靠山面前翻身下跪。这倏地消除了她的全部疑虑。她眼泪汪汪,终于说她同意。叔叔跳起来,把福马紧紧地抱在怀里。
“福马,福马!……”他说道。但是他的嗓音哽住了,说不下去了。
“来香槟酒!”斯捷潘·阿列克赛依奇吼道,“乌拉!”
“不,不是来香槟酒。”佩列佩莉岑娜接茬说,她已经清醒过来,并且考虑了全部情况,以及与之俱来的后果,“应当给上帝点上蜡烛,向圣像祈祷,并且用圣像来祝福,就像一切笃信上帝的人所做的那样,您哪……”
于是所有的人都立刻跑去执行这个明智的忠告,掀起了一阵可怕的忙乱。必须点蜡烛。斯捷潘·阿列克赛依奇端起一把椅子,爬上去想把蜡烛插在圣像前面,但他刚上去就把椅子踩塌了,重重地滑落到地板上,后来总算站住了脚,没有跌倒。他一点没有发火,反而立即恭恭敬敬地把位子让给佩列佩莉岑娜。瘦小的佩列佩莉岑娜眨眼工夫就把事情办妥了:蜡烛点燃了。修女和女食客们开始画十字和磕头。把救世主的圣像取了下来捧给将军夫人。叔叔和娜斯嘉再次双膝跪下,仪式在佩列佩莉岑娜严格地履行一切宗教规定的指导下完成了,她不停地说:“磕头,吻圣像,吻妈妈的手!”继未婚夫妻之后,巴赫切耶夫先生认为自己也理应吻一下圣像,而且还吻了一下将军夫人的手。他那份高兴劲儿简直没法形容。
“乌拉拉!”他又喊道,“现在喝香槟酒吧!”
人人都十分高兴。将军夫人哭了,但现在她流的是快乐的眼泪:经过福马认可的结合立刻在她心目中变成了体面的和神圣的——而主要的是她觉得福马·福米奇出足了风头,现在将永远跟她待在一起了。所有的女食客们,起码从表面上看,都跟大家一样欢天喜地。叔叔一会儿跪在母亲面前,吻着她的手,一会儿跑过来拥抱我,拥抱巴赫切耶夫、米津契科夫和叶惹维金。他差点没把伊柳沙搂在自己怀里闷死。萨莎跑过去拥抱和亲吻娜斯金卡,普拉斯科维雅·伊里尼契娜则热泪盈眶。巴赫切耶夫先生注意到了这点,就走到她身旁,吻她的手。叶惹维金老头深受感动,躲在墙角里抹眼泪,用昨天已经用过的自己的方格手帕擦着眼睛。加弗利拉则在另一个旮旯里低声啜泣,崇敬地望着福马·福米奇,至于法拉列依则直着嗓子号啕大哭,他走到大家身旁,也吻着大家的手。大家都不胜唏嘘。谁也不言语,谁也没有先开口;似乎要说的话都已说尽,只发出一片快乐的长吁短叹。谁也不明白,这一切怎么会这样快和这样简单地突然安排好的。大家只知道,这一切都是福马·福米奇促成的,而这又是绝对必要的,确定不移的事实。
但是在皆大欢喜之后还没过五分钟,突然塔姬雅娜·伊凡诺芙娜出现在我们中间。她坐在楼上,她靠什么嗅觉,怎么会这样快就知道这桩爱情和婚礼的呢?她容光焕发,眼睛里噙着快乐的眼泪,穿着迷人的雅致的服装(她已经在楼上换过衣服),飞跑进来,大声喊叫着,径自扑过去拥抱娜斯金卡。
“娜斯金卡,娜斯金卡!你过去就爱他,而我一点都不知道。”她叫道,“上帝!他们在相爱,他们在悄悄地、秘密地痛苦!他们被迫害!多像小说啊!娜斯嘉,亲爱的,你对我说实话,难道你当真爱这个疯子吗?”
娜斯嘉用拥抱她和亲吻代替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