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得实在太多了。涅莉婶子有次给我寄来一部厚本诗选,而昂热莉克非让把这本书读完不可。枯燥得要命。那里有德莱登的,海默司夫人的作品,有《处女湖》,还有《失乐园》……”
“不该这样,罗玛什卡,”哥哥插了进来说,“既然这是你的专业,就应该说得确切些。那篇是《复乐园》。”
“这无关紧要,我看过《失乐园》的译本,和这本毫无区别。”
“那莎士比亚的作品呢?”
“还没有读过!我读的都是伏尔泰对他的评论,这些对我就足够用了。是啊,我们现在还没有读完卡尔德隆,让英国诗歌靠边等一等吧,我最好先读读洛克的作品和平民思想论。”
正象侯爵从前曾经感受到的一样,不久,范里斯就发现教玛格丽特课等于接受不断的审问,因为她求知的渴望是无止境的。
一天晚上,列尼回家时正赶上他们还在学习,他对列尼说:“我得增加自己的学识本领了,玛格丽特小姐方才用令人难堪的不礼貌方式揭了我的短:她引了一段亚里斯多德的话问我,而我却说不出这段话的出处了,使我非常尴尬。”
“我早就提醒过您,她会到处设陷阱的,”列尼俯下身子亲了亲妹妹,“要知道,他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的个性太乖僻,对吧,我的妹妹?”
她把双手放在哥哥的肩上,看着他的脸。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该使你这样精神不振、疲惫不堪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发生什么事,”列尼坐下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我方才见到列鲁啦,”他冲着范里斯补充一句,“他在街上拦住了我,问您回来没有。”
“我八月里和他见过一面。”
“是啊,他告诉我啦。”
“那他对您说什么啦……”
“这是很意外的。他估计您既然在我们这里作客,我是应该知道的。因此,他什么细节都没有对我讲。”
玛格丽特的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么说,一定出了什么事。这是秘密?”
“根本不是秘密,”范里斯愉快地回答,“只是没有必要用这类东西使您烦恼。您的心慈面软的哥哥一听说我身体状况坏到只剩下良好的愿望,就有点……心慌意乱。这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是我在阿平宁山区把身体搞垮了。”
“还是那个老病吗?”列尼沉默一阵之后问。
“是的,还是那个老病。我们在江滨大街上碰到的那天早晨,我刚刚从列鲁那里出来。我不愿意使您感到痛苦。”
“难道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他们说,已经绝望了。但我还不打算死去,在发作的间隙,我还有许多时间。幸好只发作了一次。这完全可以忍受。您瞧,玛格丽特小姐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揭露我的各种各样的错误吗……甚至连西班牙语语法上的错误。”
讲最后几句话时,他看了列尼一眼,但列尼并没有察觉。
“那么,我该去更衣、吃饭了,”列尼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间。
玛格丽特看了看范里斯。她目光中充满着痛苦。
“您也……”
听到她那中断了的低语声,他向她转过身去,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
“啊,小姐,这世界该多么民主啊,就连死囚房也要与人平分了。”
她猛然抓住范里斯的手,他用手指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怜的姑娘,”他说,“多么可怜的小姑娘啊!”
第九章
新年,列尼和玛格丽特在家里举行了一次午宴。宴会上唯一的女人就是躺在沙发床里接待客人的女主人。玛格丽特的两眼闪闪发光,头上戴着一顶翠绿色的花环,身上穿着一件乳白色的连衣裙。这件衣服,料子是范里斯给挑选的,样式是列尼给设计的,是专为这次宴会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