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公篇
△卫灵公问陈章
问:“‘明日遂行。在陈绝粮。’想见孔子都不计较,所以绝粮。”曰:“若计较,则不成行矣。”焘。
周问:“‘固穷’有二义,不知孰长?”曰:“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说。但以上文观之,则恐圣人一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圣人答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尔。’以‘固’字答上面‘有’字,文势乃相应。”雉。
△子曰赐也章
孔子告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予一以贯之。”盖恐子贡只以己为多学,而不知一以贯之之理。后人不会其意,遂以为孔子只是一贯,元不用多学。若不是多学,却贯个甚底!且如钱贯谓之贯,须是有钱,方贯得;若无钱,却贯个甚!孔子实是多学,无一事不理会过。若不是许大精神,亦吞不得许多。只是于多学中有一以贯之耳。文蔚。
问“子贡一贯”章。曰:“圣人也不是不理会博学多识。只是圣人之所以圣,却不在博学多识,而在‘一以贯之’。今人有博学多识而不能至于圣者,只是无‘一以贯之’。然只是‘一以贯之’,而不博学多识,则又无物可贯。”夔孙。
问“子贡一贯”章。曰:“‘一以贯之’,固是以心鉴照万物而不遗。然也须‘多学而识之’始得,未有不学而自能一贯者也。”时举。
夫子谓子贡曰:“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圣人说此一句,不是且恁地虚说。故某尝谓,子贡曰:“然。非与?”“然”字也是,“非与”也是。而今只管悬想说道“一贯”,却不知贯个甚么。圣人直是事事理会得,如云“好古敏以求之”,不是蓦直恁地去贯得它。如曾子问许多曲折,它思量一一问过,而夫子一一告之,末云:“吾闻诸老聃云。”是圣人当初都曾事事理会过。如天下之圣说道事亲,事亲中间有多少事;说道事君,事君中间有多少事。而今正患不能一一见个恰好处,如何便说“一贯”?近见永嘉有一两相识,只管去考制度,却都不曾理会个根本。一旦临利害,那个都未有用处,却都不将事。吕伯恭向来教人亦云:“论语皆虚言,不如论实事。”便要去考史。如陆子静又只说个虚静,云:“全无许多事。颜子不会学,‘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勿失’。善则一矣,何用更择?‘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一闻之外,何用再闻?”便都与禅家说话一般了。圣人道理,都不恁地,直是周遍。夔孙。
问:“谢氏谓‘如天之于众形,非物刻而雕之’,是如何?”曰:“天只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自形自色,岂是逐一妆点得如此!圣人只是一个大本大原里发出,视自然明,听自然聪,色自然温,貌自然恭,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所主是忠,发出去无非是恕。”宇。淳同。
问:“谢氏解云:‘圣人岂务博者哉!如天之于众形,匪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所以引此诗者,莫只是赞其理之密否?”曰:“固是。到此则无可得说了。然此须是去涵泳,只恁地说过,亦不济事。‘多学而识之’,亦不是不是。故子贡先曰‘然’,又曰‘非与’。学者固有当‘多学而识之’者,然又自有个一贯底道理。但‘多学而识之’,则可说;到‘一以贯之’,则不可说矣。”广。
△子张问行章
“言忠信,行笃敬。”去其不忠信笃敬者而已。方。
问“行笃敬”。曰:“笃者,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笃,则恐有拘迫之患。”时举。
忠信笃敬,“立则见其参前,在舆则见其倚衡”,如此念念不忘。伊川谓:“只此是学。”铢。
至之问:“‘学要鞭辟近里’,‘鞭辟’如何?”曰:“此是洛中语,一处说作‘鞭约’,大抵是要鞭督面里去。今人皆不是鞭督向里,心都向外。明道此段下云‘“切问近思”,“言忠信,行笃敬”’云云,何尝有一句说做外面去。学要博,志须要笃。志笃,问便切,思便近,只就身上理会。伊川言:‘“仁在其中”,即此是学。’元不曾在外,这个便是‘近里着己’。今人皆就外面做工夫,恰似一只船覆在水中,须是去翻将转来,便好,便得使。吾辈须勇猛着力覆将转!”先生转身而言曰:“须是翻将转来,始得。”宇。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