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电影里面,我们老要强调所谓的表演要统一,风格要统一,但每个演员其实是各有各的质感。所以拍摄期间你会怀疑这样合适吗?这个人跟那个人他们俩在同一场戏可以吗?结果大家在看成片也能感觉到,其实一切都在导演的框架和美学系统之中,他把所有演员的表演都给融合了,同时他又保留了我们每个人作为个体、作为一个人的质感,而非单单作为一个演员或者所谓的一个角色,他们其实是一个个人,他们活了。所以对于我来说《椒麻堂会》不管是拍也好还是看也好,最重要的是让我感受到很自由,他其实让我们每个人在里面做自己,但又没有跳脱他的框架。 刘小黛:在一个好的作品中,不管是作为演员还是创作者都应该有自己的创作思维在里面,这也是在邱导历届作品里面能看到的主旨,即人的重要性。《椒麻堂会》似乎并没有绝对的主角,导演关注的其实是这些无数极具差异却在某种维度紧密联系的个体,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之下的挣扎。之前在跟薛旭春老师在聊剧本的时候,您会分享自己之前看过哪些书,可能在大众普遍的认知里导演看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演员其实会看书的非常少的,而阅读就说明您是有文学基底和重视创作的态度在里面。所以想问一下薛老师,您在准备这里面的角色时做过哪些筹备? 薛旭春:其实我要检讨一下,这部片子是我第一次演戏,那时候还是比较懵懵懂懂的,没有太多去做很多功课的意识,而且也在片场拍摄的时候导演给了我们很高的自由度,在那么舒适的环境下自己就有些懈怠。但是一些基本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比如说方言。之前我们俩聊过这个话题,就是一个电影里边一个人物,他的情感和情绪可能是比较暧昧的,因为观众每个人去阅读一个情绪的时候有各自的感受嘛。但是方言这个东西,你让当地人一听就听得出来标不标准,这里面是没有太多暧昧空间的。 所以我们前期就是会做一些有关语言的训练,而且阿黑和鸡脚神的台词还不是同一种四川方言,阿黑属于西南官话,然后鸡脚神是乐山话,偏峨眉口音,那种韵律感很强。导演会分别把阿黑和鸡脚神的台词录给我,我就反复听。但这还是不够,因为我们在现场很依赖拍摄的状态,不是说你上了台之后,你就只说你那三五句台词,那很多时候我们可能要即兴发挥,或者有些水词什么的。所以我自己也会额外找时间去跟当地人交流,把方言准确度尽量完善,而不是只针对台词,因为假使你只掌握了那几句台词的方言,可能你在拍摄时就会露怯。 其次就是鸡脚神那个角色算是导演为我量身定做的,因为他发现了我生活中有很爱张罗的一面,很热情而且也很爱笑。片中有一个上菜的片段,里面的那个小动作我有稍微偷偷摸摸地练了一下,因为我觉得虽然就几秒钟,但毕竟这是一个在服务行当工作可能上千年了的角色,这些细节是能展现一种真实性的,所以我在开拍前有自己拿那个道具练怎么把那个碗收得好看。 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有意识去看书,当然剧本肯定会反复看,而且邱导的剧本是一套很完整的工具书,他不只是说让你熟悉人物台词,很多时候看他的剧本是在熟悉他的拍摄方法,邱导是用一种很有效率、方法很明确的状态来导戏的。然后所以他的剧本我肯定是要反复熟悉的。然后还有导演父亲之前写的《粉墨登场》我最早就阅读过的,为了熟悉大体的人物故事。 刘小黛:庞培老师之前参加了一次邱炯炯作品映后交流,我们的乐手朋友钟立风老师看了《姑奶奶》后也特别喜欢,那您可不可以跟大家聊一聊这次看完《椒麻堂会》的一个感受? 庞培:首先我要向伟大的电影致敬,我觉得电影这个艺术太了不起了。我是第二次看邱导的作品,《姑奶奶》给我感觉像小说里的一个中篇,那《椒麻堂会》就能比较全方位地体现他的抱负,这部作品对一个导演的意义就像一个作家要写一个长篇的愿望一样,就像《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有一句名言大意为:我这辈子就是要写一本书,有能做我死后枕头的厚度。这个影片让我很震撼,我说不出是《姑奶奶》好还是这部更好一点,我觉得都非常充沛、接地气。 我想起美国有一个小说家叫桑德斯,他获得普利策小说奖的一个长篇叫《林肯在中阴界》。那么我们也可以把这部影片换句话说叫“丘福在中阴”,片子就是用一个人的弥留之际的各种穿梭,各种恍惚,各种是真是假的这个意识来作为呈现手法。同时在我看来邱导是这么一个内在的抱负,就是要把中国古代戏曲的美集合人物的命运表达出来,具有一种宽阔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