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车后吊着一个新轮胎。只见姐姐在轮胎上方的塑料车窗窗口,招了招手。
她的手扬来扬去,似乎在说:“我落下的东西?……啊,是千代子的事吗?”
山嵛菜铺的姑娘背着一个大背篓,从溪流那边归来。
她哼嗨一声,将东西从背上卸了下来,放在木板地的店堂里,把山嵛菜的茎、叶和根断开,然后摊开,像牛棚里的碎麦秆一样。
汽车驶过下游模型般的白桥。川流不息的红色,仿佛把沿着街道一直伸向远方的开阔的山峡也吞噬了。
“我并不喜欢红色。不过远远望去,有时候也是挺美的。”
“姐姐太爱穿红衣裳啦。”
“不过,多亏她……咱们坐马车去吧。”
“坐马车到哪儿去?”
“到哪儿都行。”
马店坐落在村子的尽头。
檐前的小鸟笼里。两只像是昨天刚刚逮来的绣眼儿展开双翅,胡乱地扑腾着。
“喂,咱们买只绣眼儿吧。”
“要是看到马儿……”
于是千代子模仿他的口吻说:
“喂,咱们买匹马儿吧。”
野绣眼儿立在笼子里的红梅枝上,啁啾鸣啭。
“是只雄鸟。”
“你能辨认吗?”
“当然能辨认喽。孩提时,我在家乡的山上听惯了各种小雄鸟和雌鸟的鸣叫,也就记住了。”
家乡的山姿……然而,近来他的画里充满了无关的幻影。与其在梦幻中描绘家乡的山川,莫如把眼前的马粪画下来。
庭院里,空马车卸下了车辕,撂在那里。
今天也起风了,红梅的红色花瓣吧嗒吧嗒地飘撒在马厩里。他瞧了瞧马槽。花瓣当然落在上面。
透过马厩,可以看见那后面的一片草木凋零的原野。这原野,一望无垠。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点着了一张薄纸片。
那是野火。火焰如游丝,飘忽不定。不过它留下了黑色的痕迹,扩散开去。
“柳绿花红,花红柳绿。”
这是当时的口头禅。因此,千代子马上接口说道:
“柳未绿,花未红,当心,当心。”
不知是什么时候扔下的火柴盒,在脚下冒火了。
四
突然,大象和骆驼从乡村街道上走了过来。
千代子在山茶林里摘了一枝山茶花,刚走到街上,眼前忽然出现了这庞然大物。
她“哎哟”喊了一声,紧紧揪住他的和服袖子,急忙转身绕到他的后面,仿佛要把他推回到山茶林似的。
大象滴溜溜地转动着尾巴。这尾巴酷似驯马师的皮鞭。
骆驼走两三步一抬头,活像上古时代的武将。
大象好似农村姑娘,腼腼腆腆地把前腿向里收拢,然后叉开后腿撤尿。那姿势极像神社门前的牌坊。
“啊!”
千代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这是一只大公象。孩子们叫喊着退到路旁。
“哟,瞧呀,那山茶花。”
红山茶花漂浮在尿上。千代子一惊。那是一朵落花。她紧闭双唇,稍稍吊起眼梢,一本正经地凝望着那朵漂浮着的山茶花。
既然如此,干脆去骑骆驼吧,骑在两个驼峰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真是上古时代的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