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看到什么幻影呢?”
“不,我来是为了消除幻影的呀。”
“是消除往昔的幻想吧,憧憬和悲伤的……”
姑娘的手指和手心的动作,在我的眼帘上停住了。
“是头发留得很长,一松散开来,就垂到肩膀和手腕上吗?”我脱口而出,提出了个想不到的问题。
“是的,能垂到。”姑娘的一只胳膊回答,“入浴洗发时,是用热水,也许这是我的习惯吧,最后总要用凉水把头发冲洗到全凉了。这冰凉的头发垂到肩膀、手腕上,还抚触到Rx房,舒服极了。”
当然,那是一只胳膊的母体的Rx房。姑娘可能未曾让人抚触过它,冲洗后的冰凉的湿发抚触Rx房的感觉,恐怕不好意思说出口吧。离开了姑娘的身体而前来的一只胳膊,大概也离开了母体的姑娘的谨慎、或者说也离开了腼腆吧。
我安上了姑娘的右胳膊,现在成了我的右胳膊,我用左手掌悄悄地捂着这只胳膊最上端的可爱的圆弧形。我感到在手掌心里的,仿佛是姑娘**那还没长大的圆弧形。肩膀的圆弧形逐渐产生**的圆弧形,变得柔软了。
姑娘轻轻抚触了我的眼睛。她的手掌和手指被我的眼帘温柔地吸住,渗透到眼帘里。眼帘里温乎而湿润。这种温乎乎的湿润,还不断扩散,渗透到眼球里。
“血液在流通。”我轻声地说,“血液在流通。”
这时候,没有发出类似发现自己的右胳膊同姑娘的右胳膊互相调换时的那种惊叫声。我的肩膀也罢,姑娘的胳膊也罢,更没有出现痉挛或颤栗的现象。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血液通向姑娘的胳膊,姑娘胳膊的血液也流向我的体内。胳膊最上端的堵塞和拒绝,不知什么时候也没有了。清纯的女人的血液流入我体内,犹如此时此刻。可是,像我这样的男子的污浊的血液流向姑娘的胳膊,当这只胳膊返回姑娘肩膀上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万一不能一如既往地将它复原在姑娘的肩膀上,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会发生这种背叛的。”我喃喃自语。
“没关系的。”姑娘的胳膊低声细语。
但是,我却没有夸张的感觉,诸如我的肩膀和姑娘的胳膊之间,血液在奔流,或者血液在交流等。这件事,我捂着右肩膀的左手掌和我右肩膀的姑娘的肩膀弧形,自然是知道的。不知不觉间我和姑娘的胳膊也知道了。这样一来,它就被引入令人心荡神驰的梦乡了。
我进入梦乡了。
笼罩着大地的烟霭呈淡紫色,我荡漾在缓慢流动着的巨大波浪里。在这宽阔的波浪里,惟有我漂浮着的身体上,荡漾着淡绿色的波浪。我那阴湿的孤独的房间消失了。我仿佛把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放在姑娘的右胳膊上。姑娘的手指像是捏着荷花玉兰的花蕊。虽然看不见却嗅到了芳香。花蕊理应扔在废纸篓里,不知她在什么时候,是怎样捡起来的。一日之花的雪白花瓣尚未凋零,可是为什么花蕊竟先行凋落了呢?身穿红色服装的年轻女子驾驶的车子,以我为中心在远处绕着圆圈,顺利地滑行着。仿佛在照看着我和姑娘的一只胳膊的睡眠,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种情况下,恐怕很难熟睡。不过,我未曾有过这样温暖而甜美的睡眠。过去我总是难以成眠,躺在床上闷闷不乐。我从未曾有过像幼儿那样安稳地睡过一觉。
姑娘别致的细长的指甲,仿佛疼爱我似地搔挠着我的左手掌。在这隐约的触感中,我深深地熟睡了。我不在了。
“啊!”我自己把自己叫醒了。我像从床上滚落下来似的下了床,蹒跚了三四步。
我忽然醒过来了。原来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在抚触着我的侧腹。那是我的右胳膊。
我叉开踉跄的双脚,站稳脚跟,看见了掉落在床上的我的右胳膊,呼吸停止,血液逆流,浑身战栗。看见我的右胳膊,那是一瞬间的事。在下一个瞬间里,我从肩膀上薅掉姑娘的胳膊,换上了我的右胳膊,活像魔性发作杀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