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还在跳动吧?”我又问了一句。
“瞧您,您不相信吗?……”
“相信什么?”
“您自己的胳膊不是同我的胳膊调换了吗?”
“可是血液通畅吗?”
“有的是(女人啊,你在找谁呢?),您知道吗?”
“知道。(女人啊,为什么哭泣?在找谁呢?)”
“我半夜里梦醒了,这句话总在我耳边回荡。”
当然现在它所说的我,肯定是安在我肩膀上的可爱的胳膊的母体。我觉得《圣经》中的这句话是在永恒的场所里说的,它仿佛是永恒的声音。
“没有被梦魇住吧,难以入睡……”我说的是一只胳膊的母体。“户外烟霭弥漫,仿佛是为了让群魔彷徨似的。但是就连恶魔也讲究体态,想咳嗽。”
“让它听不见恶魔的咳嗽声……”姑娘的右胳膊握住我的右胳膊,堵住了我的右耳朵。
现在姑娘的右胳膊就是我的右胳膊。但使它活动的不是我,而是姑娘的胳膊的灵魂。不,还不至于分离到如此地步。
“脉搏,脉搏跳动的声音……”
我的耳朵听见了我自己的右胳膊的脉搏跳动声。姑娘的胳膊,依然握住我的右胳膊来捂住耳朵。因此,我的手腕被耳朵压住。我的右胳膊也有体温。正如姑娘的胳膊所说的那样,我的耳朵比起姑娘的手指来稍微冰凉些。
“我给您驱邪……”姑娘小指头上又小又长的指甲,带着几分淘气地挠了挠我耳朵。我把头避闪开,用左手,是我真正的手,抓住我的右手腕。实际上是姑娘的右手腕。于是,我把脸向后一仰,便看见了姑娘的小指。
姑娘用四只手指握住从我肩膀上卸下来的右胳膊。只有小指头空闲着,它仰向手背,指甲尖轻轻地触到了我的右胳膊。只有年轻姑娘的柔软手指才能够弯成这种形状。对于长着一双硬邦邦的手的男人来说,这是无法相信的。从小指根处形成直角向手掌的方向弯曲。而且近旁的指关节也弯曲成直角,另一近旁的手指关节也曲成直角。这样,小拇指就自然地划出了一个四方形,四方形的一边就是无名指。
我的眼睛透过这个四方窗有了窥视的位置。如果说它是窗未免太小,充其量是个窥视孔或眼镜罢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能感觉到是扇窗。是一扇能窥视到户外的紫花地丁的窗。仿佛是有点微光的白皙小拇指的窗框,或是小拇指的眼镜边缘,我更愿让眼睛靠近它。我闭上了一只眼睛。
“是窥视装置……?”姑娘的胳膊说,“您看见什么啦?”
“自己那间微暗的老房间啊。五支光电灯的……”我还没说完话,又像叫喊似地:“不,不对,看见了。”
“看见什么啦?”
“又看不见了。”
“您看见什么啦?”
“颜色啊。是淡紫色的光啊。模模糊糊的……在那淡紫色里,有红色、金色的米粒般大小的许多小圆圈,飞也似地旋转着呐。”
“那是因为您累了呀。”
姑娘的一只胳膊把我的右胳膊放在床上,用指腹温柔地抚摩了我的眼帘。
“红色金色的小圈圈,也有变成大齿轮在旋转吗……在那齿轮中,不知道是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又消失……”
齿轮也罢,齿轮中的东西也罢,是看见了还是好像看见了,我都不知道。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暂时的幻觉。这种幻觉是什么东西呢?我想不起来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