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吸入肌肤的光的芳香吧。”
户外的烟霭越发浓重,好像连花瓶里的荷花玉兰的叶子都潮湿了。广播又在提醒人们注意什么了吧。我从床上站了起来,刚要走向放着小型收音机的桌子那边,却又没有起步。同时我的脖颈被姑娘的一只胳膊搂住,听广播就多余了。但是,我觉得广播可能会这样说。性质恶劣的潮气濡湿了树枝、濡湿了小鸟的翅膀和脚,许多小鸟滑落下来,不能起飞了,所以希望过往公园等地的车辆注意不要轧死小鸟。如果微暖的风吹来,也许烟霭的颜色就会改变,变换颜色的烟霭是有害的,如果它变成粉红色或紫色,请大家不要外出,务必把房门关严。
“烟霭的颜色会变?变成粉红色或紫色?”我嘟哝着攥住窗帘,窥视了一下户外。烟霭仿佛以空虚的分量逼将过来。与夜间的黢黑不同的微暗似乎在浮动,这大概是因为起风了的缘故吧。尽管烟霭的厚度有无限的距离,但是它的彼方仿佛有某种惊人的东西在卷成旋涡。
我想起来了,刚才借了姑娘的右胳膊,回家途中,看见有个身穿红色服装的女子所驾驶的车,行驶在烟霭中,车前车后都浮现出淡紫色的光,打我身边疾驰而去。那确是紫色,好像一个呈浅紫色的大眼球,从烟霭中模模糊糊地向我逼将过来,我慌忙离开了窗边。
“睡觉吧。我们也睡觉吧。”
这会儿,四周的寂静,仿佛人世间没有一个人是醒着似的。在这样的夜里醒着是很可怕的。
我从脖颈上将姑娘的胳膊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换上了新睡衣。睡衣是夏季穿的单衣。姑娘的一只胳膊瞧着我更衣。我被人家看着,颇感腼腆。过去我从没有被女子看过在自己的这间房间里换上睡衣的场面。
我抱着姑娘的胳膊上床了。我朝向姑娘的胳膊,轻轻地握住它的手指,让它贴近我的胸口。姑娘的胳膊一动也不动。
窗外稀疏地传来了像是小雨的声音。不是烟霭变成了雨,而是烟霭变成了水珠滴落下来的吧,是隐隐约约的声音。
姑娘的一只胳膊在毛毯里,还有它的手指在我掌心里,我知道它会暖和起来的。但是,还没有传达到我的体温,这确实给我一种文静的感觉。
“睡着了吗?”
“没有。”姑娘的胳膊回答。
我打开睡衣,把姑娘的胳膊贴在胸口上。温暖程度不同地渗透到我胸间。在这像是闷热又像是寒冷的夜里,抚摩着姑娘胳膊的肌肤,实在很愉快。
房间里的电灯照样通明。上床的时候忘了关灯。
“对了。电灯……”我说着站起身来。姑娘的一只胳膊,立即从我胸口上滑落下来。
“啊!”我拾起胳膊,“你给我把电灯关掉好吗?”
于是,我一边走向门扉处一边问道:“你喜欢在黑暗中睡?还是喜欢亮着灯睡?”
“……”姑娘的一只胳膊没有回答。胳膊不会不知道,可为什么不回答呢?我不晓得姑娘夜间的习惯。我脑海里浮现出亮着灯睡觉的那个姑娘,还有在黢黑中睡着的那个姑娘。今晚她没有了右胳膊,大概是亮着灯睡的吧。我把灯关了,忽然感到惋惜。我还想更多地凝视姑娘的一只胳膊。我想起身来看看先于我入了梦乡的姑娘的胳膊。但是,姑娘的胳膊已经将手指伸去够大门旁边的开关,做出要关灯的动作。
我从黑暗中折回床边躺了下来,并且让姑娘的一只胳膊在我**旁边陪伴我睡眠。我保持沉默,一动不动,仿佛等待着胳膊入睡似的。不知是不是姑娘的胳膊感到不满足,还是害怕黑暗,把掌心贴在我的**上。不久,又张开五指,爬到我的胸口。它自然而然地弯曲着胳膊肘,形成搂抱着我的**的姿势。
姑娘的这只胳膊,可爱的脉搏在跳动。姑娘的手腕放在我心脏部位上,它的脉搏同我的鼓动彼此交响。姑娘胳膊的脉搏跳动,起初稍微慢了点儿,但不久就同我心脏的鼓动完全一致了。我只感觉到自己的鼓动,而不知道究竟是谁快,或是谁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