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是有趣。在女子学校里,怎么也不可能把老师叫作‘老爸’的。”
“我还给东京的父亲写了信,说我们大伙儿都把武田老师叫‘老爸’呢。”
“经‘老爸’治疗之后,伤口马上就好了吗?如果是现在还疼的话,你不妨去求求地藏菩萨。当刺儿扎进了手心里的时候,如果就用那只手摸摸地藏菩萨的脑袋,扎进手心的刺儿就会自动脱落下来的。”
“可我受伤的部位是脚掌哪。如果把脚抬起来放在地藏菩萨的头顶上,难道不会受到惩罚吗?就连让老师摸了摸我的脚,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呢。”
“那就算了吧。反正你不是已经彻底好了吗?”
两个人身着泳装,沿着两旁生长着松树的海滨道路向前走着。或许是因为茅绸的鸣叫越发刺耳的缘故吧,好一阵子他们俩都一声不吭地踯躅着。突然间千花子一下子拽住行雄的帽檐说道:
“你干吗老是心不在焉地朝天上东张西望?其实,你无论如何也捉不到它的。”
“你是说鸽子吗?”
“什么呀?你不是一心想抓住茅蜩吗?”
“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想:天上会不会有鸽子在飞呢?”
“那个小演员的鸽子吗?”
“唔。前阵子我去看了他们剧团的巡街表演。演员们全都坐在人力车上,而在最前面敲大鼓的,就是那个致开场白的演员。每到一处,他都叫大家肃静,宣布表演现在开始,而那个小女孩则坐在第四辆车上,我一眼便看见她的膝盖上站着一只鸽子,我连声嚷嚷着‘啊,鸽子,鸽子’,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结果把鸽子吓得一下子振动着翅膀飞了起来,但却只是在女孩儿的上空盘旋着,过了很久才停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情景真是可爱极了,怪不得大家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了那个女孩身上。她害臊地打开了太阳伞,索性把自个儿的整个脸都遮了起来,这时,一个满脸凶相的女人从前面的车子上回过头来,用可怕的眼神盯住她,那女孩子被吓得蜷缩起身体,重新把太阳伞又收了起来,而她的脸上早已是一片鲜红,她干脆把头埋得低低的,并且再也没有抬起来过。看得出来,她是个胆怯的女孩子。”
“行雄不是也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吗?”
“那女孩学也不上,小小的年纪就被人带着到处耍杂耍,说来也真是可怜,她的脸上还涂着一层白粉哪。”
“因为是演员呗,所以也就无可奈何呀。”
“她就像一个漂亮的偶人,连眼睑上也抹着胭脂,还不时地眨巴着那双梦幻般的眼睛。想必是泪水滞留在了眼眶里吧,可要是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了出来,恐怕又免不了挨骂受训的,所以才一直强忍住心中的悲哀吧。”
(哇,行雄这样一个男孩子居然还拥有一颗如此体贴人的好心肠!)
千花子有些惊诧地凝眸注视着行雄的脸,脑海里却倏然掠过了清水的面影。她暗自思忖到:当清水试图向自己吐露内心的烦恼时,要是自己能够更耐心更热情地倾听她的心声,就好了。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清水凄凉伶什的身影。
既然行雄对那女孩的关切是如此的细致入微,那么,毋庸置疑,那鸽子少女的面影肯定早已深深地镌刻在行雄的心坎里,想到这儿,千花子更是觉得行雄平添了几分可爱。
“于是,行雄便和那个女孩交上了朋友,对吧?”
“嗯,镇上的旅店里早已住满了前来洗海水浴的游客,所以,他们剧团的人只得全都住在剧院的后台上,那儿就像是一间储藏室,女孩竟然连床蚊帐也没有。我问她想不想去海边。她说会挨骂的,因为一旦皮肤晒黑了,上舞台时就不好办了。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