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其实没有那样的设计。 第一导演:剧本里这个角色也是到这就结束了是吗? 王晶:是的,剧本也是这样的。但是你说这个人物真的消失了吗? 第一导演:最后文章发表后,报纸漂浮,其实还是对这个人物有一个想象中的呼应。 王晶:你看到我们在那段蒙太奇里面有一个画面,一个一两秒钟的镜头,就是韩东给黄江写了一封信,他用的也是他们当时相识的笔名,邮箱是《京城时报》的邮箱,主题是说向您告别,接着下面写的是“江川,你好……”我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是又回到了一个原点? 其实韩东那封信是他对黄江所有的情感,那个信大概意思是说韩东还是挺坚持当时的判断的,但是他觉得从内心里很多事情让黄江失望了,他为此道歉,但是我这篇文章写完了,还是发给你,希望你来做一个决定,也算是我对这件事情的一个交代。 第一导演:我记得,就在网吧里。但我看到韩东写信的时候,我还是以为黄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什么时刻出来。 王晶:哈哈哈,颂文老师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觉得那个时候其实他是存在的。 第一导演:有没有想过请刘德华来客串一个象征性的角色,毕竟他当年在这件事上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王晶:在拍摄期没有想过,在宣传期有想过,但从没有沟通过,因为我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我不确定,包括我们跟这些患者接触的时候,其实每个人的想法都还挺特殊的,很多事情并没有过去。 第一导演:我突然想问,你自己有没有在某一个阶段,受到过某种层面的歧视? 王晶:说到歧视这个事情,很多人会说这个电影讲的是反歧视什么的,但是我实话实说,反歧视它只是一个“表”,我其实讲的是因为歧视这个行为,而给那些被歧视的人带来心理异化。 今天我还看了一篇文章,那个词我原来都忘了,但看到文章我想起来了,它叫病耻感,因为生病而产生的一种羞耻的感觉。 病耻感的产生是不应该的,我只是病而已,我为什么会耻呢? 所以这种心理状态的变化导致人产生了一些行为模式,比如电影里彪哥他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们都过得挺好的”。 第一导演:这就是过度自我保护。 王晶:对,过度自我保护、沉默。如果大家都不把这个东西…… 第一导演:不把这事摊开说。 王晶:那其实就是无解了。沉默没错,我们不能指责任何人选择了沉默,但是如果是集体沉默的话,这个事情是无解了啊。 第一导演:那你觉得,一个人事业上的成功和他对自己尊严的捍卫,可以是同一件事吗?如果事业上他并没有成功,没能把这篇报道写出来,那他的尊严是怎么得到捍卫的?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电影里总是把一种职场拼搏和伦理道德胜利拧得很紧。 王晶:这就跟一个导演说我特别想讲个故事,讲一种情感,他好像在和观众交流、共鸣,但票房上取得的成绩又和电影表达是否成立相挂钩是一样的。 第一导演:那如果这部电影再作者一点,再私人一点,会是什么样? 王晶:我觉得现在已经够私人的了,有各种私货在里面,我都觉得我自己是不是太啰嗦。 我其实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好像大家也会看后有一些直观的感受,有一些东西在拉扯,有一些东西好像…… 第一导演:在斡旋。 王晶:对,但是…… 第一导演:其实你在表达上是满足的,对吧? 王晶:我只能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现在大家看到的呈现出来的样貌,是我作为导演我能尽到的最大的努力了,但是你说这是不是我曾经认为这个电影的最好的状态,我觉得可能最好的状态是没有人看到过的一种东西。 第一导演:你觉得这个时代人跟人的偏见,一定要在对抗中消除吗?对抗本身也是一种偏见。 王晶:我觉得不光是人跟人的偏见,你说大一点,整个世界的发展方向也都还在一个相对左倾,相对偏保守主义的这样的时代里。 它带来很多可能肉眼可见的问题,往大了说是国家和国家的关系,比如说民族主义在各个国家的体现出来的样子,你说的对抗性其实带来的是自我的内视的东西,它不是用来沟通解决问题的。 第一导演:你觉得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人还不够包容?是因为认知狭隘,还是说因为利益? 王晶:我觉得是历史的必然,它是一个波动的东西,中国有句老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俗道理,但我们确实好像处在一个,是不是必须要对抗来完成这种自我证明的时代。我是不是一定要告诉所有人,我跟你们都是不合的,我才能够证明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