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灵魂说:“这是个奇迹, 你闯不进去,因为你不是 也不可能是它的一部分。” 在茶餐厅里 黄灿然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 坐在斜对面的卡位里, 他对面坐着一个小儿子 和一个小女儿。 他如此孱弱,近于卑贱, 仅仅是这个形象,就足以 构成他老婆离婚的理由 ——他多半是个离婚的男人, 身上满是倒霉的痕迹, 他没有任何声音, 也不作任何暗示, 却非常准确地照顾孩子吃饭; 两个孩子都吃得规规矩矩, 他们也没有任何声音, 也不留意任何暗示。 从他的表情,看得出 他把一切都献给了孩子, 却不给他们明显的关注。 这是个没有希望的男人, 他下半辈子就这么定了, 不会碰上另一个女人, 也不会变成另一个男人, 更不会有剩余的精力 去讨好人,或憎恶人。 但是,在履行这个责任时, 他身上隐藏着某种意义, 不是因为他自己感到,而是因为 他斜对面另一个中年男人 在这样观察着,思考着, 并悄悄地感动着…… …. 而他经历过的,正等待你去重复。 大角咀,寻春田花花幼稚园不遇 廖伟棠 这是另一个香港。 走在唐楼间漏下的阳光中 看纸扎店里唱红梅记。 那些透明的身体里有心 那些烧鹅有灵魂 窗有扑翼声。 老孩子带领小孩子 骑楼倦眠如一骑雨人 在半途遇劫烂漫。 那些花哪儿去了? 他拿着一块砖头 敲击彩虹。 还认得我吗? 我是你幻听的校长。 在猫眼里在狗爪里 在潜过茫茫沧海的 一条白饭鱼的怀里。 步步花花,亩亩春田, 一江好梦全无恙。 它不是另一个, 而就是这一个香港了。 皇后码头歌谣 廖伟棠 皇后码头歌谣 共你凄风苦雨 共你披星戴月 ——周耀辉《皇后大盗》 那夜我看见一垂钓者把一根白烛 放进码头前深水,给鬼魂们引路。 呜呜,我是一阵风,在此萦绕不肯去。 那夜我看见一弈棋者把棋盘填字, 似是九龙墨迹家谱零碎然而字字天书。 呜呜,我是一阵风,在此萦绕不肯去。 那夜我看见一舞者把一袭白裙 舞成流云,云上有金猴怒目切齿。 吁吁,我是一阵雨,在此淅沥不肯去。 那夜我看见一丧妻者鼓盆而歌, 歌声清越仿如四十年前一少年无忌。 吁吁,我是一阵雨,在此淅沥不肯去。 “共你披星戴月......”今夜我在码头烧信, 群魔在都市的千座针尖上升腾, 我共你煮雨焚风,唤一场熔炉中的飞霜。 咄咄,我是一个人,在此咬指、书空。 一片叶子 策兰 一片叶子,无树的, 献给贝托尔特·布莱希特: 这算是什么时代 当一次谈话 几乎就是犯罪 因为它包含 如此多说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