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完成一篇报道后,和你写过的人物多联系,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你得看看报道是如何影响他们的,我想那有助于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更有责任感。我愿意去写那些人的原因是他们有趣,让人产生好感,而不仅仅只是你书中的一个好角色。所以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一旦书或者报道付印,我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正午:人们总说你写的是普通人,但其实细看那些人物,每个人都有非常独特的一面。他们身上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普通。即使魏子淇,实际上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超乎寻常地聪明,并且专注于提升自己。作为一名作家,你总是会被那些更具魅力的人吸引。我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在描述他们的世界时,你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了他们。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找到一个还没那么出名的人。人一旦有了名气,就会有意识地注意如何维护自己的形象,你就很难接触到更真实的东西。他们懂得如何应对媒体,通常也就不会与你敞开心扉。
我总是被异乡人吸引,或许这与我个人成年后的经历有关。从密苏里到普林斯顿是一段动荡的时光,后来到牛津又到中国更是如此。我学会了让自己习惯处在一个异乡人的视角,并且我想这也能帮助我更好地观察四周。这还意味着我与这些异乡人有着深刻的共鸣。我能感觉到自己与深圳的艾米丽,华盛顿的拉吉夫或者长城上的石彬伦间的情感关联。我知道,离开舒适的环境而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险,需要很大勇气,这也是我喜欢住在中国的原因之一——我钦佩所有那些我遇见的背井离乡、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们。他们是我的灵感源泉。
正午:书出版后,你会亲自去推销它吗?
何伟:我并不认为推销有那么重要。推销的重点总是集中在出版初期——也就是上市后的第一年。但是真正重要的是,一本书经过了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获得的评价,而你是不可能推销那么久的。所以你只需要尽全力写出一本好书,然后随它去,希望能有读者产生共鸣。
《江城》出版时我几乎没做任何宣传。没有精装本的巡回签售,出版商也没打广告什么的。我也没接到文学研讨会一类的邀请。但我觉得那样挺好。我没把时间花在推销上,而是集中精力准备《甲骨文》。到了《甲骨文》出版时,我的重心已经放在《寻路中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