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的娘亲墨萝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妃子,可她所爱的却是秋海棠的哥哥。她逃离了皇宫,带着还未出生的我。大批的官兵堵截,最终娘亲与秋海棠的哥哥被逼向了悬崖。一个剑走江湖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女子,一场君离美人相随的爱恋,最终也只能无果而终。秋海棠的哥哥用自己的身躯和武功护着我的娘亲,从万丈悬崖上一跃而下。 我的娘亲墨萝再也没有与皇室来往,但除了一人,便是我的皇兄。她曾经抚养过他。 他比我年长十岁,温文尔雅,意气风发。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皇子。我十五岁,他二十五岁时,帝逝,新皇即位。 他,已是权倾天下的一代帝王。 我,去见了他,按照我们的曾经的约定。我只要文景瑞、梁景昱、还有墨萝安好。 是的,我仍旧没有漏下墨萝,我还希望她能够安好。 我终究是下不了手。 他问我,凌儿,你往后如何打算? 我笑,我再不踏入皇都。 我明白,我虽没有黄石的名衔,可他终究是忌讳的。 他说,安好。 一条条的处决令从皇宫里发出,这不是一场政变,却胜似一场政变。只是它一直在潜伏着,刚要出世便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梁景昱和文景瑞离开了皇都,驭两匹快马去了江南。 我站在杀手山庄的素月楼前,想起了文景瑞离开时的那回眸一瞥,终究是不舍的吧!无论做错了什么,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墨萝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她的武功去了大半,动作也不似曾经的敏捷。 她说,凌儿,你来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紧握的手里好像藏着什么,只要我再向她靠近,她就会向我发出致命一击。 她还是那么笨,她忘了她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他是药人,不会死的。 是的,应该是这么说的,我还记得。 可是现在,她竟拿着暗器,企图将我杀死。我是不是该高兴我的娘亲如此单纯。 我笑,是的。我是来带您走的,娘。 我已经没有了半点武功,可我依然能感觉到车外的浓重杀气。墨萝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她说,凌儿,我不是一个好的娘亲。 她说,凌儿,我是爱你的。 她说,你留在车里,不要出来。 墨萝,你不用隐瞒,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啊!她可真漂亮,青丝飞扬。 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它们汇聚在一起组成一段优美的乐曲。我闭上眼睛,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箫凌,这是你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 墨萝,金莲。 她们在生死相搏。 箫凌,你想让谁活下来? 又或是,你想让谁死去? 我握住了系在腕上的那半块玉玦。 箫凌,是做选择的时候了。 我看了看握着玉玦的那只手,还是掀开了车帘。 我说,娘。 仅是一个抬眸,便穿越了生死。 墨萝看着我,她对着我笑,那么的释然。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我说,娘,对不起。 她倒在地上,我跪在地上。我将她抱在我的怀里,任她的血液浸染了我白玉般的衣衫。 我说,娘,对不起。 她却没有看向我。她一直看着金莲,像极了当初看向秋海棠的模样。她说,金莲,你不像海棠。海棠是大漠里独一无二的杀手可是她却她善良。你说,你是一个真正的杀手,我信了。 我站起,将她横抱于怀。 我扬起一种释然的笑,我说,娘,我带你去江南。 江南。 江南啊。金莲,我只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你,江南对你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我一遍一遍的在你面前提起江南,可是,你知道吗?我永远也去不了江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江南,有一个男子会一直等你,他会像爱锦兰一样爱你。他是你的哥哥。 她说,你不是说秋海棠是你娘吗? 我说,我骗你的。我杀了晨铭,不这么说,就回不来了。 她说,你骗了我多少? 我转身,全部都是——骗你的。 我从小就没有掉过眼泪,无论遇到什么,我都相信我能闯过去。可是如今,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睛有些酸涩,眼前的所有都开始变得模糊。 金莲,你会不会相信,我全部都是,骗你的。 我褪下了手腕上的玉玦,扔在了地上。 我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另外半块在你哥哥那里。 我抱着我娘离开了那里,像逃命一样。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我娘的神色。只是听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声音。 它说,凌儿,生辰快乐。 我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这样的生辰,如何快乐。 我拐过了一个转角。失去呼吸的墨萝从我的怀中坠落在地上。 我低头。 晶蓝色的液体早已覆盖了双手。双腿一软,倒在一块绛红色的石头旁。 我颤抖的伸出右手的食指,抚上了石头的表面。 晶蓝色的液体将石头腐蚀,留下深深的刻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