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像一个太过精心包裹的礼物。我刚刚走出公寓,就有一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那是一辆通体银黑的跑车,在这个银白色的世界里实在太过扎眼。从车上下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出自本能,我想要逃走。 “林小姐,有位先生让我请您。”他对我笑,咧出了森森的白牙。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我知道我很弱小,不会是他的对手,只好识趣的坐到车里。他又对着我笑,我缩了缩身子,脊背发凉。他的笑让我感觉他是来自地狱里的魔鬼,他手里握着的方向盘越来越像赤红的镰刀。 他带我去的是一个偏僻的酒吧,因为是早晨,酒吧里没有什么人,大眼一望,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我乖乖地跟着他来到二楼转角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两个人,是男人,他们看起来比我要小上一些。 “这位就是林佳吗?蛮漂亮的姐姐。”说话的是那个身穿绿色绒袄的男人。他长得很可爱,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未脱稚气。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有二十五岁了。而另一个性格尘暗,在这样冷的冬季里,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风衣。他给人的感觉太像一匹孤狼,冷厉、桀骜,让人觉得杀伐。我看着他对我点头,”没错,就是她了。” “你们是谁?”我时刻保持警惕。 “咦?哥哥,她怎么不认识你?”绿绒袄的眼睛里闪烁出狐疑。 那个风衣男子向我走来,“不是不认得,只是不记得了。”然后他才与我说话,“我曾经去过疗养院,可是你已经离开了。我是阿和,你救过我。” 我想我有些记忆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我。 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我看不清,哪怕面前是一个认识我的人,我依然觉得恐惧。我好像做过很多事情,它们拼命地想要串联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交集的那一个点。我忘记的东西,渐渐多了。 “你让我们帮你查了一个女人的资料,是你的青梅竹马安城的未婚妻。”那个绿绒袄不停地朝着我眨眼睛,看起来很有存在感。 “我不明白。” 风衣男子将桌子上的档案袋递给我,“那个女人叫林菲,是个孤儿,七岁那年被一对夫妇领养,那对夫妇也有一个女儿,叫林佳。” “哎?和我一样的名字?”心里莫名的疼,但脸上依然装作平静的样子。 风衣男子轻笑,“就是你!”他将档案袋塞在我的怀里,回身坐下。 “林佳,我对你的恨就像血液在血管之中不断地轮回,除非我死,永不止息。”一句莫名的话突然炸响在耳边,如跗骨之蛆般爬到心脏的位置,疼痛立即蔓延至了身体各处。 “咣!”重重的关门声割裂了我最后的神智,耳边响起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的悲惨呼救,一片凉寒。“林菲,不要走!救救我!救救我!”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从窗户望向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大约是在黄昏时分。我躺在床上,盖着雪白的被子,好像回到了疗养院的时光。疗养院和家的区别只有林颜,我看着旁边坐在被子里的林颜,无声的笑。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睡衣,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的看着一份档案。我觉得那个档案袋很是熟悉,想拿过来看看,却惊动了林颜。 他翻身挡住了我的视线,冰冷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然后浅浅一笑,顺势将手放在我的脸上,俯下身子,“还好,烧已经退了。” 冰冷的温度让我的身子一抖,完全缩到了被子里,“你刚才在看什么?”刚一说话,便觉得声音有些怪怪的,果然是感冒了。 “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不必在意。你睡了一天了,要吃点儿什么?不如喝些粥吧,我这就去做。”他翻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我握住了手腕,“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颜,我们还能这样多久?”我问。 他一愣,随后将我的手重新放回温暖的被子里,才回答,“直到你死。”他再没有看我,径直出了房间。 房里的灯还亮着,把黑夜照的像白天,我始终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周围一片死寂,我有些害怕。 “林颜。”我喊道。 “我在。”他在厨房里回应我,不问我叫他做什么,也不问我有什么事,只是一句“我在”。这好像是很久很久的默契,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这样回答我,可是林颜,这样一个总是会变成一张白纸的我,真的很害怕再也离不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