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那一夜,我昏倒在江边,昏倒在林颜的怀里,在冰冷的江风里,忘记前尘过往,忘记自己与林颜发生的所有的不愉快,生活,将再次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再次醒来,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地方,我的记忆又空了,空的过分,空的让我不知所措。我知道是“又”,因为我是一个间接失忆症患者,这一点,偏偏记得清楚。 我一直在忘记,但我是不会忘记林颜的,他是我的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每次醒来,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他。我认识他,应该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我逐渐苍老,他不断长大。 我开始混淆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应该是姐弟,可他却和我理所应当地睡在一张床上。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睡着,但他的手臂却紧紧地箍着我,勒得生疼。我有些不舒服,想摆脱他的怀抱,他就是在那时醒的。 十七岁少年的肩膀已经宽厚和温暖,他拥着我,似笑非笑,长睫毛下的瞳仁比世界上最名贵的黑水晶还要华彩。 “你要去哪里 ?” 我埋着头,“饿了。” “你睡吧,我去做。” 他掀开被子的那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凉了下去,我慌忙钻到更深的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才看他。他穿着睡衣,看着我笑。 “我有点儿头疼。” “没什么,可能是昨天坐车的缘故。” “坐车?我们去哪了?”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我们,回家了。” “你要去上课吗?” “不用。” “那我也不用去学校了吧?” “你已经辞职了,以后都不必去。” “为什么。。。” 他适时地打断了我,“好了,别问那么多问题,等我回来。”他走出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我说,“那些,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林颜在瞒着我、在骗着我,可尽管如此,明明知道自己得到的一定是一个虚假的 答案,我还是会问。我想,我想要的其实并不是正确的答案,只是一条无根的藤蔓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大树来稳固自己的生命。林颜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无论我问什么,他都会尽量的回答我,用他的虚假的语言,来稳住我不安的心。 我缩在被子里,看着白茫茫的窗外。我讨厌冬天,冬天的我就像是进入了蛰伏期的野兽,拼命地将自己缩在温暖的世界里。我努力地包裹着自己,不让寒冷侵蚀我的躯体,但,体表是暖的,却怎么也暖不到身体里。五脏六腑的寒,让我冷的死去活来。 接到安城的电话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这里的天气实在太冷了,我钻到被子里就不想再出来。刚才我去拿电话,差一点儿就被冻死了,真的,只差一点儿。”我在被窝里冷的发抖。 安城在另一边笑,“家里那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冷些是正常的。过几天有了点儿人气,就暖起来了。” “我就是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我好冤啊,我可是设身处地的在为你想。要不,我回去吧,回去陪你好了。” “算了。”我连忙拒绝,安城总是很忙的,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的让他抛下一切。 “看你那么坚决,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啊。” “没,我发誓,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只是,我觉得我的身边有林颜就够了。” “林颜,很重要吧。”安城的声音让我捉摸不定。 “恩。” “啊,那个,我现在有点急事,我先挂了,下次再说吧。” “恩。” 我知道安城是在找一个借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逃避这样的问题,只是,我实在是不想在这样,和安城维持着这种关系。我不知道我是他的谁,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他永远不会对我坦诚。 就这样吧,和外界断绝所有的联系也好,将安城转移出我的生命也好。我的生命里,只要有林颜就够了。这一点,我一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林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没错,林佳的生命里只要有林颜就好了。 我一连几天没有出门,一直躲在被子里睡觉。林颜偶尔出去买些东西,大多时间就在窗边的书桌上做题、看书。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尽管不在学校,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时间在沉寂中不断地流逝,终于在几天后被一通电话所打破。 我以为是安城,但,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说,她叫西秀,同样,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西秀约我去公园,她说有事找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想出去,所以一口回绝了。可是林颜却走到我的身边,“去吧。” 我好像习惯了林颜的任何安排,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我还是裹着一件风衣跟着他出了门。 天是晴的,四周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寒冷,一切好像都不算太糟糕。 西秀到的时候,林颜已经离开了。我不想让林颜离开,没有了林颜,我就变成了干涸的鱼,无法呼吸,无法生存。可他执意,我无法挽留。 我想,不会有人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绝望看着林颜离开的,我没有追过去,只是在原地独自悲伤。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林颜也许可以做我生命的全部。可我永远只会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了全部,人会死,可失去一部分,只会疼一会儿,也许都不会疼。我想,我应该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我有什么资格让他永远呆在我的身边。他,总会走的。 “还好,你没事。”西秀坐在车子里,打开车窗看我。 我疑惑,“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在你家附近,有好多人见到了十年前投江死的白小天。本来我是想到你家找你的,可我害怕,才给你打的电话。”西秀的眼神是真的恐惧,我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儿。 我不知道白小天是谁,也没必要知道,我的记忆总是不停地失去,如果强求记住所有的人,未免太过费力。如林颜经常说的话那样,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那些东西信不得的。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西秀的紧张稍稍好转,她对我勉强一笑,“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