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难道祖先的鬼魂真的在那些跳荡的火苗上飘浮着,享用着祭品吗?一想到鬼魂,她心一紧,赶紧又磕起头来,同时想自己日夜期盼的愿望,何不在此向铁家祖先请求一下,于是她在祭词里加进了自己的内容:“列祖列宗听小媳一愿望,我来你们铁家已有三年,还没有生出一男半女,对不起你们,诸位祖先可怜小媳,在阴间庇佑子孙,赐给铁山我们俩一两个孩娃,为铁家续上香火吧,我在这儿磕头恳求啦……”说着说着,珊梅的眼里浸满了泪水,有些悲戚起来。
她不知磕了多少个头,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同样的内容,恨不得盼着铁家祖先立马儿从坟墓里跑出来,塞给她一两个孩子。她想,享用了她的祭品,等于受了贿赂就要为她办事。
半湿半干的柴草“噼啪”燃烧着,袅袅升腾的青烟,在雪白的坟地里萦绕,格外醒目。老树从根部往上一人多高地方的那个黑树洞,被往上升起的浓烟迷漫住了。突然,从那个黑森森的被烟熏的树洞口,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像猫头鹰般哀鸣,像小狗般尖吠,又像狐狼般的嗥叫,声音那么刺耳、怪异、尖利、恐怖,听得使人毛骨悚然,心揪成一团。珊梅浑身一哆嗦,坐倒在雪地上,急忙抬头张望。只见从那黑树洞中,倏地伸出个什么野兽的头部来。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眼花,在珊梅的眼里那个兽头幻觉般地像一个老太太花白的头,一会儿又幻化成个少女的白嫩嫩的瓜子脸,一会儿又像是一只尖嘴毛头的狗狐类野兽。珊梅吓傻了,瘫软在雪地上。
那堆祭火还在燃烧冒烟,黑黄色的浓烟继续升腾,熏呛得那只神秘的鬼兽又发出一串尖吠。
这是一串勾人魂魄的吠哮,似乎还有一种魅力,还有某种无法抵御的诱惑,尽管你多么恐惧仍不由自主地朝它观望。于是,珊梅第二次抬起无力的头。她发现那个吠哮的鬼物,已从树洞里飞跃下来,就站在她的前边几米远的地方,正冲她龇出白牙迷人地笑。这笑使她心惊肉跳,丧魂失魄,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沁人肺腑的又香又臊的气味。接着,她的眼前有个白影倏忽晃过,那个神秘的鬼或人,或狼狐,刹那间不见了,消失了。
珊梅的心里生出一股奇特的感觉。暖融融、迷迷糊糊的,像是喝醉了甜酒般的朦朦胧胧的感觉。在她一片朦胧的脑子里,突然映现出已死去多年的婆婆的模样,婆婆是死于一种脏病——下身流血不止,流干了身上的所有血后死掉的。此事对她刺激很大,觉得当女人真难。此刻,她又想放开喉咙大笑一场,于是她就笑了起来。而那笑出的声音,已不像是她的声音,而是变成了她婆婆的声音。
于是,铁家的祖坟地里,传出一声声老铁子那已死女人的放荡不羁的狂笑,那笑声刺人,尖利,响彻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