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想说的是:‘谢谢,克拉克小姐,这么努力让我开心。’”
“这跟我接受的大部分心理疗法一样有帮助。很好,克拉克,”他说,“告诉我点儿别的,不涉及唱歌的事情。”
我想了一会儿。
“嗯……好的,那么……你注意到我前几天穿的那双鞋了吗?”
“很难不注意到。”
“呵,关于我不寻常的鞋这件事,可以追溯到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妈给了我一双青绿色亮闪闪的长筒靴——那时这种鞋很少见——孩子们通常只有绿色的,如果幸运的话有红色的。她说从她把鞋拿回家的那天开始,我就拒绝脱下。一整个夏天,我穿着它们睡觉、洗澡、去托儿所。我最喜欢的就是亮闪闪的靴子和大黄蜂紧身裤。”
“大黄蜂紧身裤?”
“黑黄的条纹。”
“真棒啊。”
“你有点过分了啊。”
“嗯,是真的。听起来有点恶心。”
“对你来说它们可能有点恶心,可是威尔特雷纳,不是所有的女孩子穿衣打扮都为了取悦男人。”
“胡说。”
“不,是真的。”
“女人们做任何事情,心里都想着男人。每个人不论做什么事,脑子里都想着性。你没读过《红皇后》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坐在你的床头唱《莫拉霍恩克之歌》,绝不是因为我想跟你上床。三岁的时候,我就是非常非常喜欢穿条纹裤子。”
随着威尔的回应,我一整天的焦虑慢慢消失。我不再是独自照料着一个可怜的四肢瘫痪的病人。我不过是坐在一个有点爱讽刺别人的家伙旁边,和他聊天。
“好了,亮闪闪的漂亮靴子后来怎么样了?”
“她把它们扔掉了。我患了脚气。”
“真让人高兴。”
“她把紧身裤也扔了。”
“为什么?”
“我再也没有找到它,让我很伤心。后来从未有一条裤子能再让我那么喜欢。他们不再做那样的裤子了,或者即使他们做,对象也不是成年女人。”
“好怪啊。”
“噢,你尽管嘲笑好了。难道你从没有那样爱过什么吗?”
我现在几乎看不见他了,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我本来可以打开头顶的灯,但有什么阻止了我。就在我意识到我刚刚说的话时,我就反悔了。
“当然,”他静静地说,“我有。”
我们讲了好长时间的话,然后威尔打起盹来。我躺在那儿,看着他呼吸,不时想着如果他醒来,发现我正盯着他,盯着他过长的头发、疲惫的双眼、散乱的胡须,他会说些什么。我一动不动,时间变得虚幻,我就像待在一座没有时间的小岛上。我是这栋屋子里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个人,我仍然害怕离开他。
十一点刚过,我发现他又开始出汗,呼吸变得急促,我叫醒他让他吃了点退烧药。他没有说话,除了低声道谢。我更换了他的床单和枕头套,他再次睡着时,我躺在离他一英尺远的地方,过了很久,我也睡着了。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醒了。我在一间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老师敲着黑板,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我应该认真听讲,知道老师会把睡觉看做是搞破坏,但我就是没法从课桌上抬起头来。
“露易莎。”
“嗯。”
“露易莎。”
课桌挺软。我睁开眼睛,那个词就冲着我的头顶传过来,声音很轻,却极其严厉。露易莎。
我在床上。我眨了眨眼,让眼睛聚焦,抬头发现卡米拉特雷纳站在我旁边。她穿着一件厚羊毛大衣,肩上挎着手提包。
“露易莎。”
我蓦地直起身来。我旁边,威尔仍在被子下沉睡,嘴微张着,手肘在身前弯曲成九十度。阳光透过窗户渗进来:告诉我这是一个晴朗寒冷的早晨。
“嗯!啊?”
“你在干什么?”
我感觉我被人抓住正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我揉了揉脸,想整理一下思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该对她说什么?
“你在威尔的床上做什么?”
“威尔……”我平静地说道,“威尔不太舒服……我只是觉得我可以照看——”
“你是什么意思,他不舒服?走,到大厅去。”她大步走出房间,显然等着我跟上去。
我跟随着她的脚步,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有种可怕的感觉,我的妆肯定抹得满脸都是。
她关上了威尔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