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老婆坐在椅子上,对我们的到来,并没什么表情,从气色上看,身体明显的不好。老曾倒是很快端出花生和葵花籽,接着又去泡茶。在摆弄茶杯的时候,差点将一只杯子掉地上了。在整个忙于吃喝东西的过程中,老曾均无话给我们,动作也显得有点乱。 我没话找话地说:“老曾在建大厦呀!” 听我这一说,老曾将就要盖到茶壶的盖子落到了桌子上。老曾在将盖子捡起盖好后,忘了筛茶,着重向我们说起盖房子的事来:“这房子是儿子做的。儿子的户口从镇里迁回来了,已经是农村户口了。这留下的房子是暂时留着住的,待新房子建好后,自然就拆了。儿子去了上街买菜。”。在我们听来,老曾的话好像辞不达意,还让人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是当年那种从肚子里直接往外倒的话。我想,老曾是真的老了! 我只得自己动手分杯子,再筛茶。老曾忙抢着说:“我来我来!”。以后的话,无非是催我们吃东西,或者是“这天气鬼热鬼热的呢”。 看得出来,我们的到来,给了老曾一种压力或者负担。朋友见状,示意我们走吧。我只好对老曾说:“谢谢啦。我们走了。” 老曾也不劝,站起来就送客,一边送一边说:“华干部放心,我家是良民。” 老曾的话让我哑言失笑。 路上,朋友说:“在我们老家,如无所求,老百姓平时是根本不搭理你们当干部的。” 也是,曾经的好些年,干部干的都是些抓人结扎、催公购粮任务、打白条、森林和土地罚款等事,不仅如此,报纸媒体还经常是乡镇干部、城管队伍与老百姓对立或者门难进、脸难看的事。想想刚才的老曾,我又释然了。所以,我把老曾很快就忘掉了。 没想到,老曾与我的关系却在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发展着。 当天的晚上九点多钟,我的房门响了起来。我问:“哪个?”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老曾。” 我开开门,见老曾提了只蛇皮袋子贼一样地从我打开的门缝里闪进来。我正不明就里,老曾就说:“华干部以后多关心关心我们家。”,说完,放下东西,飞快地旋了出去。我追了几分钟,才发现老曾根本不老,腿脚灵便得像一只狐狸,待我下了楼,老曾已经消失在院子外面的夜色里。 我回到房间打开老曾的蛇皮袋子,见里面是一只十斤装的塑料壶,壶子里的是家产的蜂蜜。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把昨天的老曾与今晚的老曾联系来想了半天,还是一头的雾水。但我清楚,老曾一定是有事的。 第二天,我找到老曾所在村的村干部,一个事是叫村干部代我将老曾的东西退回去,另一个事是想知道老曾到底有什么事相求。 村干部听完我的两个意思,对我如天外来客似的笑了起来。 原来,老曾的事情,就是家中正在盖的房子。也是巧了,我正好是国土所的,老曾的房子又刚进入到第一层装模,我就去了现场。这就难怪要将老曾吓住。 我对村干部说,我虽然是国土所的,但在镇里,我从来与土地管理的事无关,镇里指派我的职责是旅游这块的事。村干部说,老曾怎么知道你的分工呀。 我对村干部又说,老曾的房子已经盖到了这外委会程度,还担心什么? 村干部说:建房是一户只能有一宅,而且建新必须先拆旧,申请人还必须是农村户口,并且六十岁以上的没有建房申请的权利;现在又有新规定,房子占地不能超过120平方米,层高不能超过两层半;老曾已经超过了申请的年龄规定,他儿子的户口又在镇上,为了建这个房子,他儿子最近又把户口迁回了村子。所以,老曾怕你找他的事。一怕你量他的房子超面积,二怕你查他儿子的户口是刚迁回来的,三怕你说他的老房子还有两间没有拆下来,四是最怕你在老曾这个好事好头上兴师动众去上门坏了好兆头!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老曾会说“这房子是儿子做的”、“儿子的户口从镇里迁回来了”、“这留下的房子是暂时留着住的,待新房子建好后,自然就拆了”、“华干部放心,我家是良民”,当天晚上又有“华干部以后多关心关心我们家”。 关于建房的老规定我还是背得出来的,只是“房子占地不能超过120平方米,层高不能超过两层半”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没有这个规定。也许,这是我近年来不喜欢参加会议、不喜欢看公文的结果使然吧。 村干部走后的第二天,我打电话催问蜂蜜的事,村干部说:“顺利完成任务。” 而事情依然没完。晚上,我接到了我曾经的一个老领导的电话,电话内容还是老曾建房子的事,我向老领导一再解释:我已经只管镇里旅游这块的事,土地管理的事,我真的一概不管了。老领导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他在电话中最后说:“哎呀,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能关照就关照。”。我只能说“好好好!”。是呀,一个老土管,而且人还在国土所,怎么能一下子就与这个职责毫无关系? 老曾这个事,让我久久难以释怀。偶然的一个串门,却串出这么一串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